眼前的娟书琴气喘吁吁的模样,让白晓笠有些挪不开眼睛。
她始终不说话,就是站在那里。
白晓笠见她没什么反应,索性低笑一声欲绕过她的身子。
谁知娟书琴竟张开双臂拦住了她。
“娟姑娘,有话不妨直说,何故拦在我身前?”
白晓笠索性停下了脚步,目光冰冷的望向娟书琴。
她的心中不是个滋味。
自打亲眼见到娟书琴,自己的右臂就好像一直在痛。
白晓笠永远都记得,当时的自己想着冲上去,引开龙行天让她逃跑,换来的是什么后果。
起初白晓笠只有愤怒,原来自己最信任的人接近自己是抱有目的的。
在神秘之地,每逢练剑不顺心之时,白晓笠眼前就会反复闪过自己右臂骨头碎裂那一幕。
那一掌,让自己吃了多少苦头?
在神秘之地,白晓笠不止一次的想,自己若见到娟书琴该怎么报复她。
要了她的命?
打断她的手?
这些对于如今的白晓笠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在凌霄峰的半山腰,白晓笠听闻她有危险,做的却是飞速赶了过来。
甚至来到此处见到娟书琴没事,白晓笠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终究不是个绝情之人,做不到对自己从年少时就喜欢的人下手。
就好像现在一般,若是想,白晓笠可以轻而易举出手折断她的右臂,而她只是被她拦着站在原地。
娟书琴还是什么都不说,白晓笠有些厌倦了。
挪动几步,娟书琴则死死的粘着她不让她走。
白晓笠眼神更冷几分。
若是有话不妨直说,即便是说句对不起也好。
你拦在我身前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不过是娟书琴试探她态度的方式罢了。
刚刚在城外娟书琴暗中观察白晓笠的动作,心下确定了白晓笠心中还有自己。
可分开时那一剑让她又不确定了,于是她便堵在这里试探。
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娟书琴无论对待任何事情都比她理智的多。
娟书琴不敢拿自己的命赌,那她一定要试探清楚。
白晓笠心底怒火渐渐弥漫起来。
阴阳诀透体而出,想要将娟书琴震退几步。
可娟书琴也运起了内功,站在原地努力抵抗。
此时白晓笠只须再运起几分力,娟书琴就必定会被她震退。
可娟书琴的内力似乎虚弱无比,白晓笠怕伤到她。
暗叹一声,白晓笠收起了内功。
自己下不了手,连对背叛自己的人都下不了手。
那自己便躲的远远的,这一生都不再见她。
想到此处,白晓笠脚步一点地面,飞身跃上房梁,消失在娟书琴眼前。
留在原地的娟书琴双眼似在放光。
已经不必再试探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她一定是在乎自己的。
白晓笠绕来绕去,绕到一处小胡同之时眼前又出现了娟书琴的身影。
白晓笠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你是狗皮膏药吗?”
轻笑出言讽刺一声,白晓笠不想多做理会,就要踱步飞身而去。
娟书琴这样的态度只是让她烦闷无比。
打又打不得,甩又甩不脱。
白晓笠甚至在想,自己纠缠于她的时候会不会她也是这种想法?
所以才会在那种时候往自己身上打了一掌?
这念头一生,白晓笠只感觉心寒无比。
“小笠…”
白晓笠猛然间转头,运起阴诀一瞬间飞身至娟书琴身前,左手呈爪状停在娟书琴的脖子前。
“你叫我什么?”
白晓笠再不复之前的冷静,双眼有些微微泛红。
娟书琴只感觉身前劲风阵阵。
微微咽一口唾沫,娟书琴抬起头与白晓笠对视。
“小笠。”
白晓笠的左手掐住了娟书琴的脖子。
她的眼睛越来越红。
“娟书琴,你以前是怎么叫我的?”
手上微微加大力道,娟书琴不由自主的动手扶住了她的左手。
“娟书琴,不许这么叫我,你不配这么叫我。”
以往娟书琴都是连名带姓叫她的。
就连被母亲救走前,娟书琴与龙行天对话之时娟书琴对自己的称呼都是连名带姓。
现在是怎么回事?
打了自己一掌,没有打死,心生愧疚了?
手中力气无意识的加大,娟书琴渐渐说话困难起来。
“小笠…你…杀了我吧…”
娟书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双手离开她的左手。
看来她还是没消气,自己还是要逼她一把。
白晓笠双眼渐渐眯起。
片刻后,松开手,娟书琴的身体重新落在地上。
娟书琴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大口喘气。
“你想死,哪里有这么容易?”
白晓笠死死盯着娟书琴脖子上几道红痕。
“这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娟姑娘,请你记住,我们只是陌生人,不许这么叫我。”
眼底涌现一抹愧疚,白晓笠侧过头去不再看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淡淡开口。
可惜她的表情被娟书琴看了个一清二楚。
娟书琴闭眼深吸一口气。
“小笠,你…”
“不是说了不许这么叫我吗!”
白晓笠忽然大喊出声,胡同中顿时响起几声回音。
“娟书琴,你在想什么?”
白晓笠青面獠牙的面具下一瞬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娟书琴下意识后退两步,立马就后悔了。
果然,白晓笠的瞳孔中涌现出一抹嘲讽之色。
“你是在害怕吗?”
娟书琴连连摇头,想要上前两步。
可白晓笠已经逼近了她,若她上前二人就要贴在一起。
娟书琴再度下意识后退。
白晓笠眼中顿时涌出深深的嘲讽之色。
“这面具很丑吧?”
白晓笠欺身上前,逼得娟书琴步步后退。
不长时间,娟书琴便被逼得背靠墙壁,无法再退。
白晓笠继续欺身逼上。
尽管娟书琴在不住摇头,可白晓笠连看都不想看。
既然你穷追不舍,那我索性便在这里把话跟你说清楚了。
“娟书琴,不光你觉得,我也觉得很丑。”
下一瞬,青面獠牙的面具摘下,露出了白晓笠真实的面孔。
娟书琴想了大半年的那张脸,今日终于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只不过如今这张脸的变化大了太多。
搭配上她那一头散落的及腰白发,白晓笠扭曲的面孔显得古怪无比。
“娟书琴,你看看这张脸,比起这副面具,她更丑。”
娟书琴急忙摇头,白晓笠的右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不…”
娟书琴想说不是的,可白晓笠下一句话让她脸色瞬间惨白。
“娟书琴,你告诉我,我变成这副模样,是托谁的福?”
娟书琴回答不了。
白晓笠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各种阴差阳错之下的结果,可抹不去的事实,一切的起因,是她和龙绫绸两个别有用心之人。
青面獠牙的面具再次遮住少女扭曲的脸,只留下一对带着深深嘲讽之色的瞳孔。
“娟书琴,你知不知道,我也想把你的手打断?”
如今龙绫绸怕是早已告别人世,可她娟书琴却带着深深的负罪感活在当下。
这是自己一定要面对的,娟书琴无法否认自己一开始是抱有目的接近白晓笠,可后面的误会,她一定要解释清楚。
“小笠,这面具不丑,你也不丑。”
白晓笠闻言嗤笑一声。
真是难为了你,能对着这样一副面孔说出这等违心的话。
“你的右臂,我…”
右拳无意识的再度收紧,白晓笠伸出左手砸在了娟书琴头侧的墙壁上。
“咚”的一声,白晓笠左手上染上一层红雾。
事到如今,你还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吗?
“你继续说。”
声音中,死死压制的怒意和疯狂就要宣泄而出。
娟书琴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白晓笠冰冷的眼神阻止。
“千万不要碰我,你若碰我,我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娟书琴悬在半空的手停住。
现在恐怕解释不清楚了。
可她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吗?
“是…是误会,我本想用圣教特殊掌法让你假死,好带你脱身离开那里。”
“呵…”
白晓笠闻言心中竟涌起一抹庆幸。
那一掌打在她右臂上,都让她受了这么多苦头。
打在别的地方,她都不敢想是什么后果。
自己真的要谢谢这条右臂,让自己没有当场死在娟书琴的手上。
心中涌起些许无趣之感,白晓笠收回了左手,转身欲走。
“不许再跟过来,娟书琴,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只让我感觉厌烦。”
娟书琴本想迈出的脚步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娟书琴突然大喊出声,声音中带了些许哭腔。
白晓笠转过头,看到了娟书琴的眼中流下一滴泪水。
心中再度钝痛一阵。
转过头,继续埋头向前走。
“娟书琴,要让别人相信,你总要拿出一些证据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娟书琴眼中亮起些许微光。
“白晓笠!”
白晓笠驻足,呆在原地。
“你…你是要找客栈住吗?出了这个胡同左转不远处就有。”
娟书琴的声音中多出几分期许之意。
白晓笠在原地沉默几瞬,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晚的月亮高挂在天上,柔和的月光微微照亮灭水城的每一处黑暗。
白晓笠平躺在客栈的床上,心中不断预想明日一战。
她喜欢住在靠边的房间。
房间中的镜子不是被她收起,就是被她用衣物遮挡。
即便是只有她一个人,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也不曾摘下。
她恨透了她这张脸,她自己都不愿意看见。
窗户大开,柔和的月光照射进来,微微点亮她内心的晦暗。
白晓笠对于明天的决战没有丝毫把握。
她从来没想过要战胜龙行天,她从头到尾想的都只有同归于尽。
她到现在都不曾忘记,龙行天仅仅是一剑就将自己的手筋挑断。
今天也是一样,她已经用尽全力,才不过从龙行天手中堪堪救下了扶平。
白晓笠的心中很乱。
若今天没有与娟书琴纠缠一瞬,可能还不会这样。
原本打算的同归于尽,白晓笠觉得自己除了对不起爹爹和母亲师父几人,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留念了。
可与娟书琴纠缠一阵,她那必死的决心松动了些许。
龙行天的武功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前。
她原本可以不顾一切的凿穿这座山,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可如今她多了几分牵挂,那她便不想葬身于山间了。
可面前还有那么高一座山峰, 她又该如何跃过去?
“你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
白晓笠猛然睁开眼睛。
她一直以为小青已经熟睡了,所以肆无忌惮的在心中想事情。
“小笠,你为何不能稍作改变?”
改变什么?
“龙行天身为天下第一,且不论他是否名不副实,可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我们,也不能再抱着游历江湖之时的心态来面对他,你要做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想方设法战胜他。”
白晓笠沉默了。
“我们的两位师父都比他强,身为师父的弟子,也不会比他差。”
白晓笠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点。
小青听到了白晓笠的心声,再度恢复了默默不语的状态。
白晓笠渐渐觉得局势有些明朗起来。
窗外忽然传出轻微的动静。
白晓笠没有动作,也知道是谁来了。
原本不想有所动作,可再生异变。
窗外又来一人,正正一掌打在当先一人的胸前。
白晓笠闪电般从床上翻起,接住了娟书琴倒下的身体。
左手一接触娟书琴的脖子,白晓笠眼眶慕然通红。
已经没有了跳动,娟书琴在自己眼前被人杀了。
直到此时,白晓笠才明白自己从没有一刻放下过娟书琴。
阴阳诀全力运转,后来之人反应不过来,被震得后退一步。
白晓笠踱步脚尖往桌上一踢,木剑连鞘带剑已经拿至左手。
运起阳诀,剑身倒转挺直一甩。
木剑出鞘半截,剑柄夹杂劲风打向后来之人。
后来之人连忙拔剑格挡,被这一打打的后退几步。
阴诀运起,剑身倒转,剑鞘被她甩到一边,再度挺剑直刺而出。
后来之人反手一剑迎向她的木剑。
木剑脆弱无比,不能与他的长剑硬碰硬。
白晓笠一往无前,忽然矮下几分身形,木剑的去势悄然避开后来之人一剑。
后来之人后退一步,连忙就要挥剑格挡。
白晓笠左手一转,木剑在手中逆转半分,剑柄一瞬间点在他的手腕上。
“叮”的一声,长剑脱手落地,白晓笠继续挺剑直刺,就要一鼓作气将木剑刺入他的胸口。
这时,后来之人已退至窗边,在月光的照耀下,白晓笠看清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