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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朱元璋起了一个大早。

大狗让人送来水盆,水底清澈。朱元璋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马皇后给他拧好的毛巾,擦了擦脸。

深秋了,天气是又冷了起来。

“皇爷,几位大人,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朱元璋点点头,这是按例的一次廷议。北边安分了许多,南边战事,也不似开国时那般吃紧。周围各外蕃之国,年年朝贡。

大明朝,似乎真的在他手上,迎来了万世太平、四方来朝的好局面。

“来了几个。”

大狗舔了舔嘴唇,上前一步,声音并不大,只有他与朱元璋两人听得到。

“皇爷,只有吏部与兵部来了。”

“嗯?”

朱元璋短暂的疑惑之后,恢复常态,撇眼看一眼外头,语气平淡的很,“怎么,都给抓去了?这帮子狗日的,就这么不怕死。胡惟庸、汪广洋才过去几年,真他娘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些日子,朱元璋有些不适。

因此,他基本上不再过问朝政。原本,被他紧紧抓在手上的锦衣卫,这次也是松了手。

锦衣卫的密折,都送到了太子朱标的案前。

如此往复,朱元璋反倒是清净了许多。他也是乐得清净,每日与马皇后在后宫,拾掇些花草,乐此不疲。

若不是朝廷里的规矩,今日的廷议,朱元璋也并不想来。

“让他俩进来吧。”

大狗得令,倒退着,出了永安宫。

远远瞧见吏部尚书黄岑与兵部尚书唐铎两人,站在树下交谈着什么。

“两位大人,皇爷有旨,请皇位大人,进永安宫议事。皇爷说了,今儿人不多,可没那么多的规矩。进去后,可免礼赐座。”

两人闻言,在外头拜礼,整理衣帽,踏步而行。

“唐大人,您请...”

黄岑刚做出请的手势,就听到朱元璋沉闷的声音,“都进来吧,请啥请。一共就俩人,谦让给谁看呢。”

唐铎笑了笑,拉住黄岑的袖子,“咱们一块儿进去吧,陛下向来如此,您初入朝廷,可得习惯呀。有的时候,咱们这位陛下,反而不喜欢那么多人。”

一块儿进了永安宫,朱元璋就着浓茶,啃着烧饼。

一只脚,跷在凳子上,两只袖子高高的撸起。胡子上还沾着烧饼的碎屑与芝麻,随手一指,“坐吧,议了事,都早些回去。”

黄岑屁股刚挨着板凳,就再站起来,“陛下,臣有话要说。”

“有话直说,别娘娘唧唧的。”

朱元璋皱眉,一拍桌子,“一大早上就这样,晦气的很。”

黄岑苦笑,行一个礼,“陛下,如今朝廷,已是空了大半。长此以往,朝廷里许多事情,都难以决断...”

话到一半,被朱元璋抬手打断,“怎么,你觉得,咱孙子抓人抓错了。”

“臣不敢...”黄岑连连摇头。

朱元璋却冷笑道,“是抓错了,咋就漏了一个你呢,”

一把抹了抹嘴,朱元璋咬牙道,“尽快的,公示天下。让天下百姓都看看,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还有史官,都给咱记上,胡惟庸余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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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朱允熥聪慧非常,且从不得寸进尺,懂得进退。如此之下,朱元璋与马皇后,对朱允熥,也是更为喜爱。

德以配位,当立。征服高丽,可谓大功一件。武德充沛,德礼却有欠佳。需有良师以辅,不似当

书桌上,朱允熥趴在桌前,睡眼蓬松。握着毛笔的那只手,几次松开,再握紧。耳朵动一动,

儿,我问你。李景隆与詹徽力主开海一事,这可是你要他们这么做的?这可是祖训,你年纪小,

朱允熥自然敢说,朱棣一事,就是破了祖宗家法。虽是不得已,但以此可知,并非不可为。

质的改变,但准许酌情做出轻微的改变。但朱允炆所为,是根本上不顾朱元璋所定下的规矩,也

至于李景隆,朱允熥可不敢想。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李景隆的军事带兵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也好,那就常森。信国公老了,带不了几年。常森年富力强,虎父无犬子。你外公当年何

朱标笑道,“你也该有自己的可用之人不是。指望蓝玉,他多大了,还能护你周全多少年。”

贴身太监,开门将食盒拿进永安宫。掀开盖子,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只有饭菜,没有佳

接着,顺喜抱住朱允熥的腿,“吴王,今日太子爷身子不适,见了太医。太医说了,这是为国事操劳所致...”

子脉虚筋弱,臣有一良方,主以金钱子,次以当归。每日三帖,定时送服。往后不可再有劳累,

李恪趴在地面上,惶恐不安而不能动。直到余光所及之处,那一双绣着龙纹的布鞋,走了出去。

朱标轻轻的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李恪,你起来吧。先前,也有太医给孤号了脉。只是,他

稳,似无大碍。可时缓时急,不像好脉。臣自小学医,多年极少见过如此脉象。臣初号时,却只

坐在矮墩子上,用指腹轻轻按压朱标的脉处。四下无声,只有李恪嘴里念念有词,“一下...两下...

“殿下,臣给您一帖方子,您可至宫外拿药。或是臣在家中备好,给您带进宫来。臣再叩请殿

病,究竟为何。孤确实不懂医术,但孤看的懂你的眼睛。若是寻常小病,你慌什么!”

好骨气,你果真不怕。想必,这是父亲,与你说过什么了。既然是有父亲护着你,你当然有恃无恐。”

尘封旧事,再度被提起。李恪心中,充满了恐惧。尤其是朱允熥,那一脸玩味的表情。

亲发话了,那孤也不会多嘴。只是往后,你要尽心。若是再有虞怀王那般,你一心求死,也要顾及你的妻女。”

这样的深宫秘事,外臣自然是不知。天刚初亮,他们如同往常,跨过奉天门,进宫上朝。

朱元璋眯着眼睛,屏住心神。伸出手,让朱允熥搀着自己。声音不大,却很洪亮,“大孙,搀着咱,过龙槛!”

之中,有多少人,真的望着咱万岁的。口是心非的人,从来不少。咱猜啊,你们中不少的人,都

起,太子原先做什么,吴王往后就做什么,直到太子痊愈为止。这期间,咱不在的时候。国事,一律吴王说了算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剩下半数站在原地不动的人,沉声问道,“咋,你们是耳朵不好,没听见咋的。”

那时,朱允炆只会专心致志的先去对付常家、蓝家。而几位藩王,就会放在一边了。

目光移向常升,“常升,你这些日子,搬进宫里来。随侍吴王左右,凭吴王差遣。”

这位老皇帝,经历了一辈子的打打杀杀。面对陈友谅、张士诚,哪怕是不可一世的王保保。

久在朱元璋身边,毛镶未经旨意,从不远离。他知道,他是老皇帝的耳目,仔细盯着这个国家的一切。

去,你不知道,倒也罢了,咱不怪你。可这深宫禁院之中,你竟然也被人蒙住了眼睛。告诉咱,

他顺势再踢一脚,正中毛镶面门。本能的闭上眼睛,毛镶却不敢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

吃的什么药,全都给找来抄录一份。不光是药,还是每日的三餐、茶水,打哪儿来、谁做的、经了谁手、谁

殿外杂草丛生,殿内却是灯火明亮。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都是整日点着明灯,从来不灭。

个妇人,皇爷虽为未废了她,但她也不是太子嫔了。至于你嘴里那个贱种,他再贱,他也是皇爷的孙子。

说话间,毛镶寻得一条长板凳,吹去上面的尘土,再用手掸一掸。抹的干净,才坐了下来。

吕氏看着毛镶,扭过头去,不做回答。仍然低下头,去绣手上的衣服。嘴里还是问着,“太子的病,可有大碍。”

一进永安宫,就能看到朱允熥,站在窗边。听到动静,朱允熥回过头来,笑着走过去。

道,“二舅,今日您在朝会之上,说的那些话。怕过不了几日,弹劾您的折子,就要堆在皇爷爷的御案上了。”

弹劾他们的。皇爷下旨时,他们都不说话。臣一瞧着,这就是心存质疑呢。无论是皇爷还是您,这个时候,

句不该说的,只要您好好的,那常家就出不了事。于公,您是皇爷嫡孙、太子嫡子。于私,臣拖个大,

太监上来糕点,朱允熥冲太监摆摆手,“你去吧,到门口守着。没孤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音,“三爷,不论是不是那个妇人。常家都有法子,给吕氏栽个赃。若是事发,只说是常家一人所为。”

爷,这吕氏本是吕本的女儿。太子妃与太子,成婚不久,就再与吕氏联姻。当初,吕本势大,在文官之中,

“吕本死后,吕氏借着其父在朝中余威,多有不轨。几次,太子批阅折子时,吕氏都借故为太子捏背。

吕氏如此,更多的是因为朱元璋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嫡子继承的原则。元时,储君的混乱。宋时,多以贤而立。

“就是,咱们常家如何,何时轮到她一个太子嫔,来说三道四了。”常升也是咬牙,继续说着,“自从上

“胡说,这是杀头的大罪。毛镶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别乱来。被人知道了,谁也保不了你。”

扇动,“从元年起,一年不漏,给老子查个清楚。任何人,就算是已经死了,这都得把人给老子扒出来!”

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声音嘶哑且低沉,“单单凭你这句话,就能让你一家子,都给死绝了。记

毛镶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小题大做。即便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毛镶也清楚,他只能去照办。

在中书科房,查阅宫中秘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几乎每年,他们都要来这个地方,查阅一番。

毛镶静静的听完,眉毛拧作一团,“这种小事,怎么也记在这里头。”

看着秘卷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毛镶冷笑道,“隐瞒?他瞒得住嘛。这秘卷,怕是被改了。”

随嫁入宫中。皇后几次夸赞静儿聪明伶俐,眼中有事。二殿下出生时,司礼监选派的奶妈,不合太子嫔意。

邦硬的官靴,在空寂无声的中书科房,踩出规律的脚步声。越靠近门口,脚步就越是急促。

毛镶站在坤宁宫门口,微微欠着身子,“玉儿大姑姑,烦请您通报一下,下官公务在身。”

行了礼,毛镶起身,看到站在常氏身边的玉儿,“皇爷有旨,锦衣卫彻查太子身子有恙一事。”

“再怎么说,这也是俺们女眷的寝宫。但我教你,不管你有多大的怨气,都不准说一句话。让他把人抓走

“来之前,毛镶刚从中书科出来,许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不然,毛镶怎么也不敢到这儿拿人。”

所有的公平与冤屈,在诏狱都不复存在。大明律,在诏狱也只是一纸空文。这里的空气,充斥着血腥味。

这里的暗无天日,毛镶已经是习惯了。相比于外头的朗朗乾坤,他更喜欢这里的人间地狱。

命。尤其是这个静儿,这么多年,做事似乎天衣无缝。即便是毛镶,也没能察觉出不一样的地方。

旁边,宋忠拽起一大团湿草,堵进静儿的嘴里。看着静儿眼中带笑,宋忠大怒,“狗日的,你笑啥笑!”

宫女,一直藏在规则的背后,她只是按律送药。而前有吕氏,后有常氏,都按着规定,为太子试

致命。太医们几次用药,方子、剂量,都是没错的,也有解毒之效。可料不到,那药入了虞怀王

官就开始给太子用药了。只是七年过去了,太子的病不愈反重。再号脉时,与虞怀王的脉象十分相近,那时候我便怀疑,这里头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