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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儿啊,你四叔的事,你跟着来看看就是了。到了你爷爷那儿,你就说,你四叔已经认错了,悔过的很。”

大宗正院的门口,朱樉停下步子,反而去和朱允熥商量。

朱允熥想到了靖难时,朱允炆那句可笑的:勿使朕有杀叔之名。

这一句话,让前线的将士们,打起仗都畏手畏脚,唯恐伤了朱棣。也许,正是这句可笑的旨意,让朱允炆彻底没了胜算。

“依国法而来。”朱允熥十分坚定。

朱樉摇摇头,苦笑一句,“你这孩子,楞直。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其实,朱允熥和朱樉都知道。无论如何,朱元璋都不会去杀朱棣。甚至,都不会去废了朱棣的王位。

朱允熥之所以说“依国法而来”,他知道,朱棣现在什么都还没做。

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去害自己的叔叔,朱允熥还做不到。但借着这个,去警告一下朱棣,还是很好的。

出宫,这一次朱允熥的目的很明确:天界寺。

姚广孝是一个老狐狸,他骗过了太多的人。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大臣们,久经沙场的将军们,都被姚广孝给糊弄过去。

甚至,自己的皇爷爷,都被姚广孝蒙在鼓里。

与往日一样,天界寺依然是香客不断。从堂前那一大鼎的香炉来看,今日又是赚了不少香火钱。

“让开,让开!三殿下来了,识相的快滚回家去!”应天府派来的官差,在这儿驱赶人群。

前来烧香拜佛的信男善女们,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纷纷散开。只一会儿,天界寺前,就已经是空无一人。

“这些人是谁,看着像是官差。”朱允熥皱着眉。

他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出来,身边更是只带了李景隆一人。

最多的,这就是李景隆再带上几个家丁,跟在后面,以供差遣。他可不记得,自己出宫时,有知会应天府。

李景隆远远的看一眼,“殿下,这些人,都是应天府的人。”

和朱允熥猜的差不多,可朱允熥心里就更疑惑了。他出宫几次,从来没有过驱赶百姓。

“让他过来。”

李景隆大声招呼一声,“那边的,你过来,三爷有话问你。”

那边的官差头子一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臣见过三爷,三爷您今日随便逛。这些刁民,臣都给您赶开。”

朱允熥心里憋着气,“孤问你,你是什么人。”

“三爷,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是谁让你到这儿来的,还要驱赶百姓。你好大的胆子,皇爷爷出宫,那都是要与民同乐的。”朱允熥大声呵斥,“把人都找回来,少一个,孤拿你是问!”

再看看周围,朱允熥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又问一遍,“谁让你们来的。”

“回三爷,是东宫来的信儿。不然,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驱赶百姓啊。”

这倒是实话,虽然这些官差平日里耀武扬威的。

但遇到老百姓时,他们反而会收敛一些。倒不是怕老百姓,而是怕宫里那个爱民如子的皇帝。

“东宫。”朱允熥心中一紧。

“我出宫的消息,除了皇爷爷和皇祖母,没再告诉给别人。那东宫,也不会派人去知会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

想到这儿,朱允熥不由得冷笑:这些日子,都忙着四叔的事,倒是把你们给忘了。

“去吧,把百姓们都请回来。告诉他们,大明朝的皇子皇孙,向来不会驱赶百姓。与民同乐,这才是真的。”

堂堂皇孙出宫,耀武扬威,不仅要肃清沿街。就连佛寺的香客,也要驱赶。

传到皇爷爷那儿,再传遍京城。

到头来,再落得一个朱允熥不贤的名声。

吃了瘪的朱允熥,那最得利的,那就只能是东宫的另外一位。

同样是侧厢房,朱允熥给自己倒上茶,也对着金佛像,拜上一拜。这儿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想不到,殿下您也信佛。”

内室里,姚广孝笑着走出来。即便有上次的事情,姚广孝依然没有丝毫的慌乱。

这是朱允熥第三次见姚广孝,这个相貌,明明与普通的和尚无异。

却总想着挑起天下大乱,祸国殃民。

“你可真不像一个出家人。”朱允熥坐在布垫子上,表现的很淡然。

姚广孝回敬一句,“殿下也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上一次申春楼之后,姚广孝就觉得,这个五岁的皇孙,一点也不像只有五岁。那藏在肚子里的城府,太深了。

“那孤该是几岁。”朱允熥倒是有些好奇了。

姚广孝走到朱允熥对面,全然不顾李景隆拔出的佩刀,“殿下若是燕王的年纪,那小僧倒也是信了。”

接着,姚广孝摇摇头,忽然大笑,“怪不得,怪不得宫里那位,如此看重殿下呢。”

这和尚,伶牙俐齿,也难怪,能说动四叔。

朱允熥心里嘀咕一句,两只眼睛盯着姚广孝,“姚广孝,孤今日,可是来抓你的。”

姚广孝笑着摇头,“殿下您不是来抓小僧的,您要让抓小僧,本该是大张旗鼓,要让燕王心生畏惧。而不是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把小僧带走。”

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朱允熥脸色一红,“那又如何,要抓你,与四叔何干。”

姚广孝笑而不语,端起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口,赞叹道,“好茶,可惜杯子不好。若是换上汝窑的,这茶,只会更香。”

“喝茶香不香,和杯子也有关系?”朱允熥抹一抹嘴,“你这和尚,胡说八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茶好,杯子也好,茶自然更香。若只是茶好,杯子却不好,这茶也难成大器。”

朱允熥突然大怒,“妖僧,你连孤都敢编排!”

姚广孝哈哈大笑,“殿下息怒,小僧只是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还请殿下恕罪。这是沂蒙山的前井,殿下要不带几包回去,给陛下尝尝。”

说起茶叶,朱元璋确实爱喝山茶。他觉得,只有山茶喝起来,才有味道。

手指了指旁边的柜子,上面已经包好了几包茶叶。

朱允熥脸色有些古怪,“怎么,姚广孝你知道孤顾今日要到你这儿来?早早地,把茶叶包好。难不成,你还能未卜先知。”

姚广孝摇摇头,“天界寺,本属礼部,平日里,没人敢管。而今日,寺外来了几个官差。于是,小僧猜着,殿下要来。因此,早早的备好茶叶,静等殿下。”

“殿下,门外的官差,既然不是您叫来的,那只能是另有其人。至于这人是谁,殿下心里也该比小僧清楚。”

“这人与燕王,对殿下而言,孰轻孰重,殿下您更该清楚。又何必,拘泥于燕王一人呢。”

朱允熥完全没想到,姚广孝会这么来为他自己和朱棣开脱。

“殿下,您与其总想着改变别人,不如做好自己。不然,即使您坐上那个位置,也坐不长久。”

正要发作,朱允熥却想到了朱允炆,于是火消转笑,“茶叶,孤收下了。至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