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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来了。”

朱允熥停下脚步,趁着月光去看面前的那人。

“我认得你,你是魏国公家的。怎么,今日是你在这儿当差嘛。”

徐允躬欠了欠身子,“正是。”

说完,徐允恭让开身子,“殿下,您这边请。”

(徐允恭,徐达长子。洪武二十五年,朱允炆立皇太孙。徐允恭为避皇太孙讳,改名辉祖。)

朱允熥站在原地,良久才又说话,“老国公身子骨可好,他可是朝廷的栋梁,皇爷爷的左膀右臂。”

“幸得殿下挂念,家父一切都好。”徐允恭答道。

朱允熥随手取下自己的一根玉簪递给徐允恭,“这是皇祖母送我的簪子,此为当年老国公夫人赠与的皇祖母。今日,我将它物归原主吧。”

徐允恭脸色微变,连忙行礼,“此乃皇后赠与殿下,臣岂敢夺爱。”

这个簪子,他自然认得。

当年马皇后带着女眷为大军准备供给时,将自己的首饰卖了,换取钱粮。

徐达的夫人谢氏也将自己母亲的遗物,一共两根簪子交给马皇后。

不过,马皇后只卖了自己的首饰,却将徐达夫人的簪子收好,一直留在身边。

如今,两根簪子,一根给了朱雄英,另一根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笑着摇摇头,“皇祖母说,这是老国公夫人留下的。那时,艰苦非常,实不得已。如今,天下太平。这簪子,自然是还得还与魏国公府。”

“皇祖母还说,老国公为大明出生入死,朝廷当厚待昔日功臣。不然,都对不住老国公那一身的刀口。”

徐允恭红了眼睛,颤抖着跪下,“臣,谢娘娘隆恩,谢殿下大德!”

双手接过玉簪子,“臣谢殿下!”

朱允熥笑了笑,“既如此,你继续当差,我去寻些玩乐。”

徐允恭有些恍惚,一个四岁的娃娃,表现得却是如此沉稳。就连皇嫡长孙朱雄英如今八岁,也不及如此。

突然的,徐允恭几步追上朱允熥,“小殿下,皇爷和二殿下在里头。”

朱允熥十分淡然,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屋里,朱允炆站在朱元璋的身后,两只不大点的小手,费力的在朱元璋身上揉捏。

“累了就歇歇吧。”朱元璋随口一说。

朱允炆摇摇头,“孙儿不累,孙儿见得皇爷爷如此操劳国事,孙儿心疼皇爷爷。”

朱元璋抖了抖肩,“这一身的老肉,你咋按的动。放在咱身上,还不抵挠痒好使哩。”

放下手上笔,突然转口,“谁在外头。”

毛镶走进来,“回皇爷,刚刚是小殿下在外头走动。”

“他咋到这儿来了。”

毛镶将外头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因为是夜间,他也只能看个大概。

“皇爷,要不要传徐允恭。”

朱元璋摇摇头,“罢了,甭管他。再一会儿啊,他老子就要进宫和咱请罪了。”

身后那个孙子手上的力道的变化,朱元璋感觉很明显。有些心寒,却也没说出口。

他不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自愿跑过来,给他捏背解乏。

他也不觉得,一个四岁的孩子,已经开始学会收买人心了。

朱元璋很自然的想到了太子妃常氏和太子嫔吕氏。

右手握紧拳头,心中忿忿:咱大孙还没死呢,你们就急了!

果然,只是一炷香的功夫,黄狗儿就从外室进来,“皇爷,魏国公到了,正在殿外候旨呢。”

朱元璋放下笔,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徐达刚一进来,就跪在冰冷的地面,“皇爷,臣特来请罪。”

“天德,你来的正好,来和咱喝几杯。诶诶诶,你咋跪下了,起来,过来和咱喝酒。”

话是这么说,可朱元璋没有半点让徐达起来的意思。

旁边的黄狗儿,也没去扶。

“臣请皇上治臣子之罪,皇后赠了皇孙之物,那狗东西,也敢给收了!”徐达涨红了脸,十分激动。

朱元璋哈哈大笑,“得了,得了,起来了。”

“咱孙子给你儿子的东西,收着就是了。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你老徐家的东西。”

徐达两手乱摆,“那也不成,那可是皇后之物。”

朱元璋一只手拍在桌子上,“徐天德!”

徐达正喷着口水,被猛的一吓,愣在原地,“臣在呢,臣在呢。”

“你这直头驴,咋就不晓得拐弯哩。”

朱元璋笑骂道,“咱说了,起来。那簪子,就当是还给你老徐家的了。”

朱允炆退下,走到殿外时。

远远的,徐允恭瞧见,也只是原地行了个礼。

嫡庶有别,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外臣不得同庶子离的太近,这是规矩。

只是,徐允恭越守规矩,朱允炆就越是知道,这也是徐达的一个态度。

朱允炆握紧拳头,咬着牙。

嫡庶,有那么重要吗。上古之时,尧舜禅位,哪个不是以贤为先。

虽然才五岁,可朱允炆就已经是满肚子的心思。从小他就知道,庶子的他,从来不受那些武将的待见。

再到天明时,徐达满脸的愁容。

“爹。”徐允恭小跑过来。

徐达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他娘的,净不给老子省事。”

徐允恭低着头,“爹,皇爷怎么说。”

徐达攥着手里的簪子,看的入神,“小殿下,果真是和你这么说的?”

“果真是这么说的。”

徐达叹气,“这不是簪子啊,这是皇后和太子妃,要咱们徐家的一个态度啊。”

“儿啊,自古皇位之争,没有不死人的。跟错了人,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啊。”

父子俩站在阴影处,徐允恭有些不以为意,“爹,无论长孙如何,咱们跟在皇后和太子妃后头,总该没错的。到那时候,怎么也是个从龙之功。”

徐达一巴掌打在了徐允恭的后脑勺,“啥从龙之功,本该就是人家的,哪来的从龙。”

不过,徐达还是陷入了浓浓的担忧。

“只是,储君是谁,到头来还得是太子爷来定。皇长孙若是真的去了,到底是二殿下还是三殿下,还未可知呢。”

再去看手里的簪子时,徐达心里,已经有了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