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人不是故意的。”
“小人只是将他推倒在地,谁曾想他手里还拿着刀。”
王澜清摇了摇头,痛声道:“那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说到底,这终究是条人命。”
“你因为一头牛,失手杀人。”
“就算是我念着同族之情替你开脱,可此事终究还是要上报县衙。”
“到时候你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男子的脸色瞬间苍白。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脚并用爬到了程武的马前。
叩头说道:“还请大人替小人做主。”
王澜清这才朝着程武他们看去。
像是刚刚瞧见一样。
拱手问道:“在下王澜清,敢问阁下是?”
程武只是笑了笑,一旁的谢淞神色倨傲的说道:“我们是谁,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举人来问。”
王澜清神色一滞,看了看谢淞身后的百余名锦衣卫。
还有他们脸上轻蔑的笑容。
最后看了看他们腰间的绣春刀,终究是不敢发作。
低声下气的问道:“那诸位来到王山镇所为何事?”
“若是为了公事,需要去七十里外的县城,找我们的知县孙大人。”
他现在满心希望对方只是为了公干来此。
只是因为没找到路所以才来到这镇上。
程武呵呵一笑,淡声说道:“哪有什么公干,只是路过罢了。”
“若不是西边那条路的桥塌了,我们还无缘到此呢。”
王澜清眼皮一抽,强颜欢笑道:“那阁下确实与本镇有缘。”
“待处理完此事,在下愿设宴款待诸位。”
“不知阁下可否赏脸。”
程武不置可否,清冷的说道:“还是先处理这件案子吧。”
“虽然此事与本官没有半分关系。”
“但身为朝廷命官,既然巧遇了此事,就不能不管不问。”
王澜清诺诺称是,恭声问道:“阁下知道前因后果,自然是极好的,免得出现什么冤假错案。”
“只不过人命关天,平日里一些鸡鸣狗盗的小事,在下还能替乡亲们解决一下。”
“可这杀人的事情,就不敢越俎代庖了。”
“方才小人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县衙报案了。”
“等县衙派来捕快和仵作,尸体还有相关人等,都要送往县衙。”
“凶案的审理极为繁琐,恐怕没有几个月时间断不下来。”
“在下只恐因此耽搁了阁下的行程。”
“不妨事。”程武冷声道:“拖得再久,本官都可以等。”
“更何况此案脉络清晰,死者杀牛在先,辱人在后,手中还拿着一把凶器。”
“此人将死者推倒,不过是因为恼怒他杀牛辱人,没有半分取他性命的意思。”
“更何况,凶器还是拿在死者手中。”
“常人谁会随身带着一把尺许长的尖刀?”
“我看这死者,不是那偷鸡摸狗的贼,就是那打家劫舍的强盗!”
“他死了,也是当地百姓的一件幸事。”
“这么清晰明了的案子,若是还有审上半年,我看你们这个知县也不用干了,滚回家卖红薯吧。”
“是啊,是啊!”周围的镇民群声附和道:“这王狗儿就是个泼皮无赖。”
“平日里不是小偷小摸,就是调戏良家妇女。”
“死了倒也算除了一害。”
王澜清苦笑道:“这案子,看来也只能交给知县大人来审理了。”
“不过知县大人断案,向来秉公执法,严格遵守大明律法。”
“恐怕不会遵循私情,草草办理。”
程武冷冷一笑,并未搭理他。
正当气氛变得有些僵住的时候,人群外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嗯?”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罗裙,浓妆艳抹的女子正踉踉跄跄,哭天抹泪的朝着走来。
人群不自觉的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看周围人的表情,大多带着一丝鄙夷。
还有些人露出猥琐的神色。
再加上女子的妆容,还有身上刺鼻的浓香。
程武知道这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果然,那女子挤进人群,看到被五花大绑在马屁股上的尸体后。
立刻哭喊着扑了上去。
“你这死鬼,昨晚还与我快活,怎的今日就把性命丢了。”
“是谁杀了你,是谁!”
女子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的赌咒道:“就算是告到京城里,奴家也要给你伸冤!”
之前给程武等人带路的富商摇了摇头。
叹气道:“完了,苦主来了。”
“这人是谁?”
程武下马来到富商身前,低声问道。
“这......”
“这女子年轻时乃是秦淮河的一名妓女,听说还小有名气。”
“年老色衰之后,自然是无法留在秦淮河了。”
“索性回了老家,做起了半掩门的生意。”
半掩门就是暗娼,程武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原以为死者就像自己说的一样,是光棍一条。
可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姘头。
若是这苦主抓着不放,恐怕误杀无赖的那名男子真的要吃官司。
毕竟严格按照大明律来办案,即便是误杀,并非有意行凶,也是要坐几年大牢的。
这家人耕牛死了,男人又去坐了牢。
剩下孤儿寡母,恐怕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程武并非有意徇私,想替那男子脱罪。
实在是因为看到了全过程,知道那无赖绝对是咎由自取。
而且男子也是真的无辜,只是因为走了霉运,摊上这倒霉事。
若是能帮,自然要帮一下的。
并且他隐约有种感觉,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咳几声。
“咳咳,那女子,你是死者何人,为何在此痛哭?”
“据我所知,死者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女子抽噎几句,擦了擦眼角,看了程武一眼。
她年轻时在秦淮河做过多年的妓女。
富商巨贾,文人士绅,甚至是朝廷命官,都接待过不少。
识人面相眼光很毒辣。
几乎立时判断出程武身份定然尊贵至极。
当下收敛了一下哭容。
俏生生的走到程武身前恭敬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泣声说道:“奴家和死者虽然并未成亲,却也是一起搭伙过日子的。”
“暗地里也立下过誓言,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