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知在何时悄然停下。
厚重的云层渐渐变薄，最终被一束清冷的月光，烫出一个洞来。
耳边是一阵人喊马嘶。
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化为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口鼻滴进了鲜血。
入眼一片残肢断臂。
月光下。
玄甲军全体收刀，默默地从一座座屋子里，缓缓走到了李观南身前。
而在他身后。
一千大雪龙骑早已经集结完毕。
待到玄甲军一一集合完毕。
身旁的大雪龙骑率先禀报道，“禀告山主，敌人已全部伏诛！”
眼前的这片居民区里，已经再无任何一个官兵。
最后这一群负隅顽抗的家伙，李观南就连投降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们。
抬头看去。
前方大街上一杆长枪高高竖起，枪尖上扎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海明县县尉林奇的脑袋。
他在夜色中突然出手，搏杀了一个大雪龙骑。
就在他想要退去之时，却被数杆长枪直接钉在了墙上。
然后砍下头颅。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观南十分满意道，“大家辛苦了。”
“现在先去县衙集合，然后全体休息。”
劳累了一整夜，就算是铁打的也该觉得乏了。
如今已经将负隅顽抗的官兵全部斩杀，李观南便下令让他们全部去休息。
至于县城……
各 城门外的白马义从已经入城，现在就守在城门处。
有他们在。
不管是大雪龙骑，还是玄甲军，今夜都可以放宽心休息。
给这座县城一点时间。
让这满城的鲜血，随着今夜的雨水流逝。
明天，海明县便将迎来一位新的统治者，和一片全新的天空。
大雪龙骑和玄甲军听令而去。
李观南和娜赫，也随之前往了县衙。
当然。
浑身是血的柳素，也默默跟在李观南身旁。
见他没说话后。
柳素便主动轻声道，“此战杀敌一千多人，玄甲军折损九人，大雪龙骑折损两人。”
柳素没说白马义从的情况。
因为城外现在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李观南知道，这一仗白马义从零战损。
听完了战果。
不仅是娜赫，就连一直和大雪龙骑和玄甲军并肩作战的柳素，也不禁沉默了起来。
这样的战损比，实在是有些骇人。
要知道。
这可是攻城战啊！
只听柳素有些怪异的对着李观南说道，“怎么越是打下去，我就越是觉得，这打天下好像也不难的样子嘛。”
一旁的娜赫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以夫君手下的战力，若是在扩大一些，那么打天下自然是不难的。”
至少按照现在的走势看来，一州一府之地，是绝对能够打下来的。
而有了一州之地。
就代表着李观南可以直接举旗称王了！
听着两人的话。
二当家轻笑着道，“二当家说的不错，打天下从来都不是最难的。”
且不说以往种种。
就拿现在大夏的状况来看。
北边的镇北王夏北，便是绝对有能力发动军事政变，从而登基！
但是他这么做了吗？
没有！
因为他也没把握，能够彻底终结这个乱世，更没把握能够继续延续大夏的国祚。
做不到这些的话，那登基就毫无意义可言。
反而是站出来，给当今皇帝夏擎背了黑锅。
亡国之君的天大骂名，至少夏北可不想沾染丝毫。
毕竟他这个镇北王，可是一直深受九州亿万民爱戴来着。
如今的县衙早已经人去楼空，空空如也。
没有几人想给那林奇陪葬。
这倒也避免了，李观南再杀的人头滚滚，污染了这座宽宅大院的空气。
原林奇居住的那间大院已经被腾了出来，并且仔细打扫了一遍。
这是柳素下的命令。
在一些细节上，这个二当家做的自然一丝不苟。
“二当家早些休息，明天大可睡到日头高升，县城已经打下来了，其余的事不急。”在留下这一句后，李观南便领着娜赫进了屋子。
留下柳素看着两人出双入对的背影，默默出神。
‘这种事该如何启齿才好啊？’
只懂得杀人放火的柳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谈情说爱。
或者说。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匆匆见一面，稀里糊涂就嫁出去。
也没有谈情说爱这个流程啊？
有时候柳素都恨不得把他灌醉，然后直接扑上去了事。
但奈何现在他已经是金丹真人，只要他不想醉，那就是灌他喝下全城的酒水，那也是没用的。
而且自己早就打不过他了。
“唉！”
深深叹了口气后，柳素一脸惆怅的转身去了另一间院子。
因为此时李观南的屋内，已经有娜赫的闷哼声传来了。
那声音，别提有多销魂了。
——
——
就在李观南打下海明县的第二天一早。
柳州州牧宁远争，此次终于是正视了出自海东县那股贼人的战力。
在经过林楚的各种赘述和夸大之后。
最终由宁远争亲自调兵遣将，派出了两万的常备府军，朝着海明县飞扑而来！
算上最开始的两千人马，两万二的常备军，几乎已经是柳州城内守军的一半了！
虽然表面看来，这一州之地怎么也得有近十万兵马。
但是大部分府兵虽有军籍，但却是半农半兵。
如今正值秋收，大部分府兵都在田里秋收，那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不过两万人马，看起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
出发前。
宁远争看着演武场上那黑压压一片的士卒，再看了看身披全甲的副将李光。
心中不由得信心大增，一片快意。
只听他沉声向李光做着最后的吩咐道，“李光你此行势必迅速扑灭海明县叛军，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行军北上，再剿灭海东县剩余叛军势力！”
“直接扑向海明县即可，万万不可做多余之事，贻误战机！”
这两万人可是宁远争的家底，他自然不敢马虎应对。
听着州牧大人的吩咐，李光顿时一脸郑重道，“将军放心，我定一路奔袭突杀而去，定会第一时间堵住城门，让对方骑兵再无优势！”
李光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应对骑兵的。
虽然对方是重骑。
但是即便重骑那又怎样？
你要是在旷野上，那即便两万对一千，李光也没把握能够留住对方，更别提全歼了。
但现在，对方可是在守城啊！
骑兵守城……
这让李光不禁怀疑，那叛军首领，是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不过想来也是。
若是脑子没问题的话，对方不来柳州或者快速南下，反而扑去海明县干什么呢？
这不是找死吗？
一想到这，李光不禁对那一千重骑感到惋惜。
未逢明主啊！
要是自己手下有这么一支精锐重骑的话，那非得搅他个天翻地覆不可。
“出发吧！”
这时耳边传来了宁远争的命令。
李光不敢再做思虑，当即回身朝着前方的庞大军阵呼喊道，“目标海明县，列队出击！”
听着李光的命令。
各千夫长急忙约束着手下的百夫长，让他们管好自己手下的士卒，保持好队形开始杀向海明县。
如此大规模的出兵，自然是引得全城百姓议论纷纷。
城内前来秋闱的好事书生，看着那宛如长虹般离去的庞大队伍，毕禁感慨连连。
“秋收之际如此大规模出兵，怕是那海东县形势严峻……”
“贼人猖獗，如今大夏正处多事之秋，何时才能还百姓一个安稳昌年啊？”
“只怕难了……”
听着众人的感慨。
一位来自于叙州的书生当即一脸苦相道，“家中来信，听说蜀地那边，今年又出问题了，两边可以说是一触即发了！”
“唉！”
“造孽啊！”
“年年受灾，百姓早已经元气大伤，去年冬天朝廷拨粮救灾就已经捉襟见肘……”
“好不容易今年年景稍好，本以为能够让国库缓缓，却没想到蜀地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再加上四处都有叛军作乱——”
蜀地那边的消息一出。
顿时便让众人一阵唉声叹气。
而这群人中。
同样来自于叙州的柳恒，现在同样眉头紧皱。
只见他看着已经远去的军队，突然叹气道，“眼下海东县正逢反贼作乱，可惜我柳恒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报效朝廷 ，空有一个秀才之名，却不能上阵杀敌——”
听着他的话。
那位同样来自于叙州的同乡读书人，顿时开口安慰道，“柳兄何故如此感慨，待到科举之后为官一方，你我处理好一方政事，那也算是报效朝廷！”
柳恒听后轻轻摇头，又是一叹，“就怕报效无门啊！”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堂中武将的地位越来越高，这让柳恒如何不担心将来？
然其余书生却纷纷不以为然道，“如今柳兄已经是秀才之身，如若此次秋闱高中进士，那又何愁报效无门？”
“就是啊！”
“柳兄二十余岁便已有秀才功名，如今又被知府大人看中，一旦哪天知府大人起了惜才之心，将柳兄被招入府中，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等同窗之情谊啊！”
听到耳边的连番吹捧。
柳恒虽然表面谦虚，但内心早已是心花怒放。
特别是一想到知府千金那不世容颜，更是心头一片火热。
巴不得立刻将入赘知府衙中。
听着众人越夸越离谱。
柳恒过足了瘾后，这才谦虚道，“诸位谬赞了，就算知府大人惜才，也不知苏小姐是否看得上在下啊。”
听到柳恒此话。
在场的众多书生顿时又反驳了起来。
“柳兄之后姿乃我等中最上乘之人，说句貌比潘安也毫不为过！”
“柳兄何必妄自菲薄！”
“苏小姐日后只要多和柳兄见上几面，那即便不被柳兄才华吸引，也必将会拜倒在柳兄的俊朗之下！”
“是极是极！”
一时间，众人夸的更欢了。
就差把柳恒夸为那天下第一美男子了。
可惜这一次。
柳恒却没有刚刚那般得意和高兴了。
因为一旦听到别人说自己英姿神俊，柳恒便会不禁想起一个人。
一个赞容貌上，完败自己的人！
庭野山，李观南！
一想起那贼人，柳恒便不禁恨的咬牙切齿！
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若不是姐姐被他迷住，那当初柳恒绝对有把握，能够让柳素同自己一同入城。
改名换姓，从此退隐江湖。
但偏偏！
一向自视颇高的姐姐，却被那人迷的走不动道了。
最终直接导致了，现在柳素的不知所踪。
遥想三年前柳恒在叙州城院试，考取到秀才功名之时是何等的春风得意，何等的自傲不凡。
所以他当日便急匆匆回了庭野山，想要和柳素报喜，顺便去踩一脚那李观南。
告诉他。
他除了长得帅之外一无是处，区区山贼罢了，就连乡间的粗鄙野夫都不如。
也不过就是个好看些的草包罢了。
然而等到了庭野山后。
柳恒才发现，那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柳素也从此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这让柳恒当即暴怒，若不是那姐姐看上了那草包，又何至于造成如今之局面？
苦寻无果。
正逢那时蜀地和朝廷之间暗流涌动，局势紧张，叙州暗地里动荡不安。
于是柳恒便千里迢迢来到了柳州这个地方，潜心科考。
虽然一连两次下来皆是名落孙山，但是其去年的一篇文章却在今年恰好被知府看中。
这才有了如今这一番景色。
所谓春风得意，洋洋书生！
站在城头听够了奉城话。
出征的府兵也已经远去。
直到这时，柳恒才向众人告辞道，“诸位，今日我就先告辞了。”
“柳兄慢走！”
“夜里红楼花酒 ，柳兄可不要忘记来了。”
“到时候不见不散 。”
“柳兄这么急急忙忙的离去，怕不是和哪位小娘子有约吧？”
“看那方向，可是府衙——”
听着身后的声音。
柳恒头也不回的，直奔府衙而去。
他们猜的不错。
自己确实是和人有约，也确实是要去府衙。
因为今日约见自己的人，是那苏州知府苏云梁的千金，苏韵！
一想到那双勾魂夺魄的杏眼，和那粉雕玉琢 的脸蛋。
柳恒的脚步不禁又加快一分。
‘今天一定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才行！’
粉红佳人和青云路，如今一举两得，他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