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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独山魂 > 第34章 狭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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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听了苏鹃的分析,再次提及小龙对小花所提供情况的分析。看她皱起眉头,手捂胸部,责怪道:“伤口又疼了吧?赶紧回去休息。我就不懂了,我家山鸡炖汤不合你胃口?非要去伙房吃一餐才快活?回去后,我再替你检查一下伤口。”

“不要紧,没事。我在伙房吃上一餐,再去会议室坐一会,心里才踏实。我想回宿舍。老住你家不合适。”

时光不管她愿不愿意,架起她回到自家房间,然后问:“你不要不当回事,这不是小伤。我的话你可以不听,但主治医生的话不可不听。是不是住我家不习惯?不要急,慢慢会习惯的。你还会感觉越来越温暖。”

苏鹃反应过来说:“看来,我这一阶段横竖都要听你的。是不是?”

时光心里偷笑,他是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说:“我现在对你是三种身份,搭档、医生和未婚夫。”看她拉下脸来,又转入正题。说:“我刚才说的你怎么看?我认为儿子的分析有道理。”

苏鹃仍靠床头沉默,她想,夏静茹在被抓时,说“放开我”也属正常,问题是前一句“阿拉先要”是不是她所言,小花之言却很模糊。若真是她所说,小龙的分析有道理。人在梦中,或在紧急情况下,大都说母语。她准备再次找小花母女核实。

时光又非常矛盾地说:“说真话,我不愿相信这话,会是夏静茹说的。她埋头工作不问世事,况且还是个见着山里野花就直蹦直跳的小黄毛丫头,应该还没有那么深的心机,我怎么想都不可能。她被鬼子抓后,非常勇敢,宁肯牺牲自己,也不愿拿毒气弹去换她。这样的人咋回事鬼子特工呢?我怀疑两个人,一是“猿猴,他虽然死了,也许狙击手不知道他身份,误杀了他。还有一人应该注意。”

苏鹃惊讶地问,是谁?

时光让人喊叶开梁过来,问叶开梁,打鬼子中转站时,明达山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叶开梁马上反应过来了,极其慎重地想了想,摇头说非但没有,战斗中还非常勇敢。和队员们处的不错,经常给大家介绍打鬼子的经验。

苏鹃见他怀疑明达山,觉得那天鬼子偷袭毒气弹时,他不在场。看他对电台也不熟悉。时光怀疑他,只能是他进游击队的时间。遂对时光说:“有些事,常会超出我们的想象,我说一个例子吧。上海地下党在对付鬼子特工中,吃过不少亏。有个一米高的,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有几天蹲在地下联络站门前要饭,联络站负责人根本没想到他会是日本特工,被捕审讯时才知道,这人已二十七岁,还是个上尉。我意见,现在已到跟小林短兵相接,狭路相逢之际,不管夏静茹是不是鬼子特工,先让小陶秘密监视,如何?”

时光犹豫一下说:“也许是我们神经过敏,也许“更夫”根本不在村里。”

她惊讶地问:“你也认为‘更夫’不在独山村?我的直觉与你正好相反。不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会是巧合?也太离奇了吧。”

时光认为,若真有“更夫”,也许就是“猿猴”,也许在肖阳所部的俘虏里面。

苏鹃不满地说:“你老说也许,说明你心里没数,犹豫不决会害死你的!”

时光沉默一会说:“这件事请政委代劳吧,我集中精力考虑肖阳和侯中磊的建议,防止小林偷袭。”

她点头道:“我再提醒你一下,你不是说小林比你精明么?你想到的,他能想不到?我看你还得认真琢磨一下,只有你了解他。万一鬼子进了村,后果不堪设想。”看看小龙送来的解药赞叹道:“你父子两人,还真是人才,老郑没说错。”

“苏小妹未婚妻同志,对首长要尊重,喊郑处长。”他以教训的口吻道。

“我小看你了,报复心竟然这么重。”苏鹃尴尬地嗔怪道。

肖阳在回山寨的路上,听不到周长庚的声音,看他低着头,似乎情绪不好,问他何因?

周长庚伤感道:“下午在拖船豁说到甄别北方口音士兵,我回去找丁杰。有人提醒丁杰已牺牲,我才醒悟他已不在了。由此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风风雨雨,以及还在等他回去的一家老小,还有等他回去结婚的未婚妻。我心痛无比,正考虑,要不要写封信通知他家里。”

肖阳听罢,忙阻止道:“长庚,万万不可,暂时还不能将噩耗告知他家里,到非说不可时再考虑。兄弟,不要难过。我们出川时,我们及家里都清楚,从踏上征途,已注定了我们此生的命运。丁杰是炮兵,死在炮位,也算死得其所。我们活着的人为他报仇便是。说实话,我也感觉他还活着,但毕竟是感觉。你说的那个北方口音的士兵甄别工作,是不是让朱少波去做?他这方面有经验。如他是日特,弄不好就是大家一直在追查的“更夫”。

周长庚轻声说:“长官,你对朱少波没有一点怀疑?我估计游击队对他早就怀疑了。你让他去甄别,是否妥当?”

“瓜娃子,你咋有这样的想法?你在怀疑他是‘更夫’?不大可能吧?”

董保民和章小月一路风尘仆仆赶到目的地。第二天正好赶上是新四军战地服务团汇报演出。

这天上午九时,新四军战地服务团不大的演出厅已坐满了人。东南分局、新四军分会、驻赣办事处、新四军军部相关处室的代表坐在第一排;后面几排有战士,有学生,有市民代表。

董保民和章小月坐在最后一排。章小月下身穿一件灰色军裤,上身穿一件自带的蓝底小白花褂子,扎了一根日式皮带。董保民又请团里化妆师给她剪了时兴的短发。看上去,典型一个江南山区女游击队员的形象。

董保民看她低头沉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章小月摇摇头,说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她忽然想家、想姐妹们了。心里紧紧的,老放不下她们。

“你这是紧张,不要怕,歌声是你的武器,台就是你的战场。你那些姐妹们正在山里为你祝福呢。我这儿有酒,要不要喝一口?”

她惊讶地问带酒干什么?

他玩笑说:“我记得你在村里大碗喝酒,带酒是想给你助兴,临场状态好一些。不用担心,台下坐的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你的观众,都想听你一展歌喉。你演唱这首歌,要记得上阕是抒情,歌唱时多想家乡宁静的田园和游击队浪漫的生活。唱到下阕,多想游击队的战斗,多想那些英雄感人的事迹。我在末尾加的四句口号,你要唱出铿锵雄壮,气要从丹田发出……

章小月笑着打断说:”好了,你这话不知说了多少遍。放心吧,今天人多,我有信心。如果人少,我就不能保证了。

表明惊讶道:“啊呀,原来你是人来疯?太好了,你已具备演员的心理素质,我就不担心了。”

“你说的对,我就是个人来疯,小时候我站山顶唱山歌,将群山竹林当观众。歌声响起,竹林的摇摆,就像为我欢呼。你刚才封我人来疯,你可要考虑好了。

董保民摇摇头说:“还考虑什么呀?迟了,我已无以自拔咯。”

一阵锣鼓敲打结束,一位短发女兵来到舞台中央,又上前一步声音清脆道:

“尊敬的首长,各位来宾,同志们,同胞们: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第一次汇报演出现在开始。

台下观众鼓掌,女兵退下。

接着在婉转悲情、如泣如诉的二胡声中,另一位同样打扮的女兵走到台前正中,满含悲愤的诵道:

“同胞们,兄弟姐妹们,你们可曾想过?是谁?杀死我们的父母兄弟!是谁?烧毁我们家园村庄!是谁?侵占我们国土良田!是谁抢走了我们的粮食和矿藏?请听男声独唱《松花江上》……。”

一个很精神的男兵健步到舞台中央,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舞台前方,面部表情在随着音乐声急剧地变化:“我的家在东北……”

董保民告诉章小月,台上唱歌的军人是他的同学,男中音。伤还未痊愈却很精神,硬挺着!可敬可佩!

章小月瞟他一眼,说他不也一样,都是拼命三郎。

董保民提醒第二个是她,准备上场。要她记住,走到舞台正中间,再上前一步。

女兵又上场,深情地说:

“皖南山区,群山巍峨,翠竹青青,活跃在这绿海竹林里的独山游击健儿和川军官兵们兄弟携手共赴国难,决心‘前仆后继,血战到底’。下面请听原独山游击队副政委董保民同志作词谱曲,独山游击队女战士章小月同志,给大家带来竹子的见证。

音乐又起,章小月缓步走向舞台,停下右转,向前一步,凝视着前方。她看见了后座的董保民正看着她挥舞着拳头加油,并随着音乐节拍,挥手打着拍子。

音乐勾起了她沸腾的思潮,她仿佛又见家乡田园宁静的生活,游击队经历的各种战斗场面,激动地说:“各位首长、同志们、兄弟姐妹们:我来自敌占区,当我走上歌台,心里还在牵挂着同生共死的游击队的兄弟姐妹们的安危,请允许我在此为他们祝福!”

美丽的江南绚丽如花,

冬日的家园生机勃发

月光下留我疏朗身影

清风曾见我宁静之雅

……

前仆后继,血战到底。

保卫独山!保卫华夏!

她根据董保民的修改,又将后加的四句复唱一遍。唱完后,自己仍沉浸在歌词的意境中:金戈铁马,战友们一件件可歌可泣的动人场景。

全场在寂静中爆发,瞬间沸腾起来。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台下的战士振臂高呼:“前仆后继!血战到底!……。”

歌声又将董保民带回了曾经如火如荼的战斗场面,他没想到章小月发挥的这么好,连填词谱曲的他都没想到会有这样好的意境效果。她歌声高如行云,低如泉水,声从情发,歌由心飞。随即意识到两人都成功了!他奔向前台,激动地拥抱着她,嘴里不停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唱得这么好!”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都在见证这一激动的场景。忽然人群里有人喊:“再来一个!”接着是热烈、有节奏地鼓掌。

亢奋中的董保民问她:“第二首歌唱熟了吗?”她很有信心地点点头,转身又上了舞台。

……

山河破碎,疆场血溅。

收复河山,红旗招展。

山花烂漫再话地绿天蓝!

演出大厅又一阵欢呼雀跃,掌声经久不息。

董保民和章小月牵着手,徜徉在回服务团的路上。董保民告诉她,下个月这里还要进行公演,问她想不想参加?

章小月却抑郁地问,比赛结束,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他摇头说:“事情还很多,我已替你安排好了。你应该抓紧补课。我已联系好同学,她精通唱歌的技巧,明天就过来辅导一下你的基本功。”

她却说:“我没出过远门,这几天特别想家。要过年了,特别想父母,还有游击队姐妹们。我想先回去,年后再来参加大合唱。行不行啊?”

董保民一愣,继而发急道:”啊呀,我的姑奶奶,我已替你安排好,还替你跟苏政委请过假了。即使不考虑这些,离家那么远,路上非常不安全。你现在要回去,必须有人护送。团里人手紧,哪个护送你呢?”

章小月见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觉得有希望。便说:“我知道这一路敌特猖獗,但我不怕。我本是山里人,不走大道走山里。”

董保民咂嘴道:“你,你这是要我命啊!我咋跟领导开口呢?你想的简单,你要有个三长短,领导不会放过我,时郎中肯定会活剥了我。这事没得商量。”

董保民再次来到章小月宿舍,隔着玻璃看她坐床上,面对着窗户抹泪。他忽然感觉心痛,迟疑一会推门进去。

章小月见他进来,背过去擦着眼睛。

他轻声问她是不是还在想家?看她背对自己点头,他心情沉重起来了。他能理解章小月此刻的纠结的情感。想起自己刚参加革命时也想家,想的夜不能寐。他深感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轻叹一声坐下,扳过她肩头,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深情的凝视她。章小月很是委屈地扑他怀里,泪眼婆娑。

董保民搂着她,安慰说:“小月,我能理解你。这样吧,我先向褚团长请假,如她批了,我陪你回去。也好,我俩已心心相印,难舍难分,应该拜见一下你父母亲了。”

章小月惊喜地使劲点头,看着柔情似水的对方,心里涌出了无限的幸福感,慢慢闭上了眼睛。朦胧中感觉热乎乎的嘴唇,贴着自己的耳根慢慢地移动,立刻呼吸急促,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使劲搂住他脖子,放心地眩晕过去。

凌晨六点,董保民和褚团长等告别。

褚团长不太高兴地对章小月说:“我劝过董保民同志,他非要送你回去。年关在即,路途遥远,真为你们的安全担心。也罢,路上一定要听他的话,安全第一!知道吗?”

董保民同学和他握手,说等他回来为自己写歌!提醒他,到了就及时给褚团长报平安,不要忘了。

董保民答应着和章小月敬礼上马,身后还回荡着褚团长叮嘱的声音,“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阴沉沉的天空,嗖嗖的冷风从耳边掠过,发着怪叫声。

章小月问他走了多少路,按这个速度啥时候能到家?她虽然才分了几天,盼望和姐妹们重逢的心情尤为迫切。

董保民浏览目不暇接的山山水水,正沉浸在忘我的意境中。听到问话,回答还未出省界,照这个速度快的很,明晚能在游击队伙房喝酒。

章小月听了此话,更是归心似箭,很是着急地催他快一点。

董保民抬头看看西天,说现在天色已晚,先到镇上找家旅馆,明天天不亮动身。

章小月无奈地点头说:“保民,我自从踏上归途,心里就开始不踏实,有点后悔了。你伤未痊愈,怕你路上颠簸挺不住。你可是新四军的宝贝疙瘩呀!”

董保民说他身体没问题,主要考虑安全。因为他俩都是新四军的宝贝疙瘩。驾!双马奔腾。

凌晨,骑在马上的董保民看章小月不断地打着哈欠,便问她是不是累了?

“是有点累,昨夜里没睡好,就好像浑身骨头散架了。”她看了看四周,问是否进入皖省境界?

“早进了,再有个把时辰就要到家了。这样吧,我们说说话提提神?”董保民提议道。

她显然来了精神,点点头说,她刚才在马上瞌睡时,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怪吓人的。接着,眉飞色舞第描叙着她的梦境,说她梦见她俩被一伙土匪追赶,他骑的马会飞,自己老是追不上。后来追上了,他身上都是血。

董保民听后心中诧异,顿感身后发凉,半天没吱声。转而一想,都说梦境与现实相反。他有意转开话题,说离家不远了,多想喝点酒,再睡一会啊?

章小月看他闷闷不乐,后悔跟他说了自己的梦境。她也想岔开话题,问他从军前的情况。

他们放慢了速度,马蹄有节奏地碎步声,好像为他的讲述配音似的。

他说,老家江西吉安,家中老幺。从小家境可以,父亲一直生意兴隆,供到他上大学。后因父亲中人圈套,生意赔本自杀。从此家道中落,兄弟各奔东西。他在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没毕业,回家陪伴孤苦的母亲。哪知半年不到,母亲不堪债主上门逼债,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悬梁自尽。说罢,他长叹一声,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抬头看着天空继续说:料理了母亲的后事,我回了学校,想将最后的一个学期补上,拿到毕业证。可校方因说我临走时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已被除名。巧的是遇见了他原来的一位老师,经她推荐去苏区参加了红军。在一次战斗中负了伤。有一对老夫妻救了他,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一个月后他就去找部队。走到广赣交界的油山附近,忽然听到了激烈的枪声,他就拼命朝着枪声奔去,由于旅途劳累,加上饥饿,在路过一片树林时晕倒了。醒来时,他已经在红军游击队的病床上了。后来才知道,就在他负伤的那一战后,红军大部队撤走了。他自然隐去了这其中的一大段,在他看来并不光彩的经历。

章小月又问,他怎么懂唱歌的,还会谱曲?

董保民怏怏地说,他在大学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可惜没毕业。

章小月看出来他有点遗憾,便又岔开话题,说现在应该是傍晚酉时了吧?

董保民看看四周说:“正值黄昏时,我们已身在野鸡湾,要不要歇一会?到了独山村,我们就……

章小月害羞地点头,二人将马系上,迫不及待地搂在了一起。

亲热一番,章小月头靠在他胸前,任他紧搂着胸部。看着路那边树林,静静地遐想跟心上人往后的幸福生活……

十一

寂静的山林,薄暮冥冥的傍晚。

董保民在亲吻中,瞥了一眼对面的树林,立刻松开并拉起她转到树后,拔枪观察:对面树林里人头攒动,一式的钢灰上插了树叶,跟着窜出一百多个国军士兵,向北急行。

他有些疑惑,想起在南昌曾听战友说过,国军顽固派一边喊联合抗日,一边又不断和刚成军的新四军制造摩擦。这么多国军往独山村方向疾奔,是去县城换防?还是另有他图?要章小月留在原地,他去看看就回。

一路上有不少丢弃的国军服,再看前面队伍,除了钢灰没变,身上一式的日军服。

他既惊又急,策马疾驰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