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剑拔弩张,在场众人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计充以为自己大祸临头,顿时脸色惨白。
杨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前有位禁军仗着有口皇粮吃,在杨涭开设的赌场闹事,佘了五百两银子,又用宁刀抵了一千两,输光之后,恼羞成怒掀了桌子,并大骂赌场出千,随后全家八口人在睡梦中被烧成灰烬,杨涭心肠之阴毒,可见一斑。
唐坚夫妇为杨家扼腕叹息。
这败家子不长眼,竟然敢惹风头最盛的李家公子,要知道他出征之前就敢痛殴世子刘贤,如今凯旋而归,谁敢和他硬来。杨涭一人死了不算完,杨中丞和杨郎中也得牵连其中,好不容易蒸蒸日上的杨家,恐怕要绝户了。
见到李桃歌仅仅是眯起眸子,杨涭以为这少年怕了,扬起肥硕下巴,傲慢道:“小子,长点记性,京城里不是谁都能招惹,这次放你一马,以后若是再相见,喊声干爹,我给你撑腰。”
李桃歌举起茶碗,轻轻品了口茶。
杀机在茶水中来回浮沉,激起几道微弱水珠。
计充颤声道:“公子,赶紧走吧,姓杨的实在惹不起,他能喊来官府衙役,把咱揍了,咱还得蹲大狱,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找回场子便是。”
“官府?”
李桃歌好奇问道:“我想知道他能把谁喊来,刘罄?公羊鸿?或者是新上任的不良帅。实话告诉你,即便这三人齐至,也救不了杨涭。”
计充一呆。
禁军上将军刘罄,金龙卫公羊鸿,竟然轻轻松松从李公子口中说出,该不会是在虚张声势吧?
众人不再出声,场面又变回平静,拍师笑道:“凤钗如今是三千一百两黄金,由杨公子领先,如果没人出价……”
“五千两。”
李桃歌手指轻弹铜钟,发出悠扬声响,然后朝杨涭似笑非笑道:“只要再加一两金子,凤钗就是你的。”
“你!”
杨涭气的脸颊肥肉乱颤,神色阴冷说道:“小子,才吃了几年干饭,就敢跑出来装大爷,与爷爷结梁子,仗的又是谁的威风?”
凤钗真实价格,不过千两黄金,杨涭虽然有钱,但不是冤大头,再说只是买来哄小妾的玩物,犯不着用钱狠砸。
“他倚仗的是荡平安西活捉郭熙的威风。”
一道清瘦身影从门口快步走进,凤纹男袍,雪白狐裘披风,清冷眸子在杨涭肥脸停留几息,“还有五百年琅琊李氏的威风。”
云舒郡主,武堂知。
“参见郡主。”
众人起身行礼,唯有杨涭扑通跪地,面如死灰,像是没了儿子般颓败模样。
武堂知的两句话,确定了少年身份。
李相之子。
“一介刁民,敢当众羞辱李相和李御史,犯了叛国忤逆之罪,掌嘴!”
武堂知冲侍卫吩咐几句,步伐媲美驾云追风,很快来到李桃歌面前,扫了扫二人,随后坐在计充身边座椅,“李家弟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既然郡主没说打多少,就得一直打,伴随着噼啪扇耳光声,杨涭逐渐变成猪头。
李桃歌面色不善说道:“为何一见到你,心情就不那么美妙。”
武堂知轻松一笑,抄过对方的茶碗一饮而尽,“上次是我惹的萝芽,今日是那胖子惹的你,咱们俩之间,并无冤仇,对了,你施展术法,把我的画舫给弄坏了,修起来要好几万两银子。”
李桃歌询问道:“你是找我赔钱来了?”
武堂知鬼魅一笑,说道:“女人要知书达理,更要善解人意,我怎会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你要钱呢。”
谈话之间,眼波流转,尽显妩媚神态,与之前高高在上的皇家骄女,分明不是一个路数。
李桃歌视若无睹,将目光瞥到一边,“善解人意的女人,在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会来伸手要钱。”
武堂知捂嘴轻笑。
夹在两人中间的计充一动不动,宛如泥塑。
得知陪了半天的雇主是李白垚的儿子,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才见面的时候,还想骗他银子,哪有命花啊!
“李公子,您看这枚凤钗?”
拍师屁颠屁颠跑过来,殷勤问道。
“包好,送到相府,在京城开了那么久的店,不认识去相府的路吗?”
武堂知扬起雪白的修长脖颈,姿态倨傲,与李桃歌交谈时的媚态,犹如云泥之别。
“打扰郡主和公子了。”拍师弯腰退了回去。
武堂知笑着说道:“想买什么,我送给你。”
李桃歌直言不讳道:“杀人的刀。”
“好办。”
武堂知朗声道:“把你们所有的宝刀全都搬过来,供李公子挑选。”
拍师乖巧答了声是。
在常人眼中,云间来客既神秘又高不可攀,许多人一生都没进门的机会,可在武堂知和李桃歌这种公子王孙心里,这就是一个消遣解闷的戏台,想要听什么戏,它就得唱什么戏,不合心意,一把火烧了。
没多久,拍师连同吕管家搬来四箱货物,“郡主,最好的刀都在这里了。”
“我不懂刀,你自己挑吧。”
武堂知眨眼道。
李桃歌淡然说道:“不挑了,对于好刀,来者不拒。”
武堂知笑道:“好不容易御史大人有喜欢的东西,那就都送到相府。”
等吕管家和拍师走后,武堂知压低声音,玩味笑道:“对于女人,你是不是同样来者不拒?”
“无聊。”
李桃歌起身走人,忽然想起快要昏死过去的计充,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入他的怀里,“按照约定,该给你两成好处费,可今天云舒郡主掏钱,咱的账没法对。这点银子,当是辛苦钱,以后遇到天塌的难事,来相府找我,不过按照咱的交情,只能帮一次。”
武堂知好奇问道:“他是谁?”
李桃歌解释道:“一个能把你肚兜卖给我的商贩。”
武堂知不屑道:“骗鬼的话你都信。”
李桃歌问道:“你咋知道他在骗我?”
武堂知媚眼如丝道:“因为本郡主从不穿肚兜。”
李桃歌呆若木鸡。
接着不由自主挪动视线,想瞧瞧是真话还是假话。
武堂知满脸娇羞躲开,悄声喊道:“无耻之徒!”
来到杨涭身边,侍卫依旧在扇着耳光,满嘴牙齿都已扇掉,杨涭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武堂知掩住口鼻,“御史大人,是杀是放?听你的主意。”
李桃歌望着奄奄一息的杨涭,冷声道:“听说这家伙黑白通吃,经常伙同官府坑害他人,先关进大牢里,当作饵料,谁想救他,一并关起来,把这条线的官吏连根拔起。”
武堂知矮身一福,调皮笑道:“遵命,御史大人。”
对于变化莫测的郡主,李桃歌实在不太适应,感觉像是两三个人住在娇躯中,一会儿这个跳出来,一会儿那个蹦出来,性格反差之强烈,毕生罕见。
走入庭院,二人步伐渐缓。
李桃歌轻声道:“说说吧,为何要接近我?”
武堂知负手迈着四方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故意接近你?”
李桃歌轻描淡写说道:“那日游湖,我们呆了没多久,你紧跟着就到,今日我进门不到两炷香,你又恰好出现,天下没那么巧的事,对吧?”
武堂知笑的花枝乱颤,“不愧是能荡平安西的大功臣,心思灵巧的很。好吧,不瞒你了,本郡主喜欢你。”
面对灼热双眸,李桃歌不动声色说道:“喜欢一个人,有这么快?”
武堂知微微一笑,摘了朵梅花插在耳边,人间绝色,顿时使得俏梅暗淡无光,缓缓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娘喜欢你爹,我喜欢你,这不是挺正常吗?几十年来爱而不得,当闺女的替娘完成夙愿,怎么说也是尽孝吧。况且你家世,相貌,品行样样都好,又立下奇功,日后必定封侯拜相,为何不喜欢?”
李桃歌思来想去,找不出话中纰漏,“暂且信了你吧。”
武堂知兴高采烈道:“送了你四把刀和一串凤钗,请我吃顿饭?”
李桃歌嗯了一声,路过她身边时,在耳边低声说道:“堂堂郡主,代表皇室威仪,以后出门,记得穿肚兜。”
武堂知面色红润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家可以不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