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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跃马入皇城(二十七)

出了国子监,罗总管早已在门外等候,双手插入袖口,愁眉不展,似乎已经听闻世子殿下惨遭暴打。见到兄妹二人走来,又带了一位衣袍华美的萝芽郡主,罗礼掏出双臂,放置身侧,恭敬道:“少爷,小姐,天快要黑了,咱们回府吧。”

对于自家少爷揍人行径只字不提。

李桃歌柔声道:“罗总管,我和若卿要带郡主去游玩皇城,您先自行回府吧。”

罗礼欲言又止,最终叹气道:“好,既然有贵客到,老奴陪着少爷小姐游玩。”

李若卿和萝芽郡主乘坐软轿,李桃歌骑马,几人顺着朱雀大街慢行,走了没多久,李桃歌察觉到了角落里散发出来的不同气息,仔细望去,右侧有名高大女子沿着墙角步行,三十多岁的年纪,眼窄额宽,双臂奇长,指尖快要抵达膝盖,走起路来内八字,背负一把四尺左右长剑。

左侧是名体魄雄壮的男子,同样是三十多岁模样,穿的衣袍极薄,露出壮硕肌肉,十指黝黑泛起亮泽,宛若铁铸,走起路来是外八字,正好和女子相反。

虽然李桃歌步入修行一途不久,也见识过无极境和逍遥境高手,这二人散发出来的气势,钝感十足,像是迟暮老人般缓慢,但经过查探,内劲敛而不放,浩瀚如江河,大概能和拓跋牧为相同。

李桃歌的观天术,比之前更为精纯,不用开启便能看出端倪,对于这一男一女的境界,能猜得到。

无极境巅峰水准。

身边没有高手坐镇,李桃歌不敢怠慢,冲软轿低声说道:“旁边有两名无极境修行者跟随,你们先回府,我去把人引开。”

轿帘掀开,萝芽郡主说道:“不用大惊小怪,你指的是太阳花和乞雨草吧?他们是草原着名的勇士,父王派来保护我的侍卫。”

堂堂绥王爱女,派两名无极境巅峰强者来保护,倒也符合常理,可这二人长相和名字实在古怪,李桃歌忍俊不禁道:“我还以为是刺客呢,既然是你的侍卫,那就不用担心了。”

萝芽郡主轻蔑道:“你敢打世子,我还以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见到太阳花和乞雨草想要逃跑,原来也是胆小鬼。”

郡主的鄙夷语气,李桃歌不以为意。

直爽的草原儿女,相处起来比口蜜腹剑的小人舒服多了。

李若卿这次没有替哥哥争辩,坐在软轿中轻蹙眉头,手中握有一块平安玉牌,思索着瑞王接下来要如何对待李家。

没走多远,萝芽公主直言不讳,说自己饿了,需要吃肉饮酒。

李桃歌这才想起来,自己兜里满打满算只有半两银子,于是一边寻找酒楼,一边找罗礼开口借钱。

“皇城里,少爷尽管去挂账,有老奴这张脸在,保证少爷饿不着肚子。”罗礼轻声说道。

老总管已经尽量低调,有相府这块金字招牌,别说挂账,就是白吃白喝,也有人争着来当冤大头,明日散播出去相府少爷来吃饭的消息,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

挂账?

李桃歌还没体验过富贵公子的生活,对于奢靡一窍不通,琢磨着怪不得人家摇着折扇,腰悬佩剑,潇洒自如,原来是能挂账,不用携带沉甸甸的钱袋。

来到一家酒楼,李桃歌正要迈步进去,罗礼走过来悄声道:“老爷传话,让少爷务必回府。”

语气中尽是不容反抗的命令姿态。

李桃歌沉默点头,给萝芽郡主告了声罪,和罗总管驱马赶回相府。

书房里。

烛光摇曳。

身穿常服的李白垚捧着一卷书,烛光映衬在俊逸面容,有些说不上来的阴沉,透着一股憔悴。

执掌六部以来,李白垚肩挑九十九州,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一门心思扑在国计民生。补天灾,修运河,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使出浑身解数去治国,可忙了几个月,大宁依旧是千疮百孔,国库里的老鼠比银子都多,灾民流民不计其数,李白垚鬓角爬上白霜,以至于看起来老了十岁。

今日难得清闲,想关在房里读几本圣贤书,没清静多久,就听说李桃歌将刘贤打断了八根肋骨。

李氏家主举着书看了半天,一页都没有翻过。

国事,家事,天下事,没有一件顺心事。

当忐忑不安的李桃歌走入书房,李白垚轻声道:“罗总管,把门关好。”

房间里只有父子二人。

李桃歌抿着嘴唇,安静等待狂风骤雨来袭。

李白垚放下书卷,揉着额头问道:“第一天在国子监读书,能否应付自如?”

李桃歌还以为老爹会先叱责一番,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反驳,没想到竟然问的是学业,迟疑了片刻,答道:“长这么大以来,没读过书,不太适应。”

李白垚嗯了一声,喃喃道:“你自幼在燕尾村长大,习惯了凭借心意行事,将你摁在课桌上,自然会万般不适应。切记,万事开头难,把心沉下去,将书一点一点读进去之后,方能体会到奥妙无穷。”

既然父亲先礼后兵,李桃歌也不再惧怕,笑着问道:“您在我这么大的时候,也在国子监读书吗?”

李白垚盯着蜡烛回忆道:“十六岁,嗯,确实是在国子监读书,邻桌是刑部尚书黄雍,他年轻时可不像现在沉稳,又坏又奸,满肚子坏水。那一年,有五彩喜鹊在院子里老槐树上筑巢,国子祭酒大喜,认为是天降祥瑞,于是禀报圣人,图一份功劳。黄雍呢,想吃五彩喜鹊的鸟蛋,又怕国子祭酒知道,于是天天怂恿我去老槐树把鸟窝掏了。我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两人趁着天黑,翻墙去把蛋给偷了,结果五彩喜鹊跑到别的地方筑巢,祥瑞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害得国子祭酒大病一场。”

对于陈年旧事,李桃歌相当感兴趣,笑道:“原来黄雍大人年轻时如此顽劣,竟然敢毁掉祥瑞,那后来呢,有人知道是你俩干的吗?”

李白垚似笑非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鸟蛋五彩斑斓,第二天就被查到了,你爷爷一气之下,打断了我几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