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榆细细看去,只见柳山眉头微皱,一脸的忧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氏慢慢收泪,谢过大家的关心,便眼圈通红的由人陪着折身回家了。
连生娘却是连家都没回,趁着时间还早,叫上村里的黄老大,租好牛车,便让自家的男人何大兴跟着一道去沟子岭。
见已无热闹可瞧,村人们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柳榆跟在柳山身边,见大哥和二哥各推着板车走在前面,三婶被几个妇人拉扯着说话不得脱身。
柳榆悄悄扯下柳山的袖子,示意他走慢点。
“三哥,你上次给我那只荷包,我还没来得及给鲜哥儿,你觉得我啥时候还给他合适。”
柳山愣了愣,抿了抿唇,开口道:“暂且放你那里吧,我晚点自个去取。”
“好啊!大用叔这一病,也不知鲜哥儿如何的焦心,这又算出八字不合退婚,也不知鲜哥儿哭的怎么样了。”
柳山薄唇紧抿,定定望柳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柳榆讨了个没趣,也不再搭理他,和柳繁柳雁打过招呼,便自个回家了。
这一下午又是洗洗涮涮,看着整洁干净许多的家,柳榆心里着实开心。
午饭后,柳茂林和柳茂叶夫妻俩过来,同柳福生和年氏商量喜宴的一些事项。
“爹,娘,今儿已经初二,满打满算没几日了,他二人的新房如何布置,家里要不要添置一些家具,喜宴由谁掌勺,酒席的席面是何样规格,您二老是怎么安排的。”
柳茂林寡言沉默,这些事儿原该老二夫妻操持,他们从旁协助就成,只是这两人都没了,老头子老太太又有了年纪,办事难免有疏漏。
也只得他们这些叔伯婶娘们多操一份心了。
柳福生和年氏见他们对小孙子还算上心,心里也熨帖,柳福生看一眼年氏,示意她说。
年氏知道他不爱与儿媳妇打交道,遂接过话头:“婚房就用长生如今住的西次间,这几日让阿榆随我们住,让长生先睡到西屋,让他们兄弟抽空把西次间修整一下。”
柳榆和长生听到点他二人的名字,又是说的婚房,俱都脸上微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家具,就让阿榆自个看着添置吧,总归是他们用,用总要他们喜欢才是。”
“喜宴就请村里的长松掌勺吧,六荤六素,你们觉得如何!”
寻常人家多是四荤八素,六荤六素已经很好,几人都无意见。
又就着菜色谈论一番,听年氏说要把猪杀了,全留做待客,齐春花忍不住有些肉疼。
“娘啊,这么一大头猪呢,你们自个先留足过年的肉,剩下的再待客吧,这么多呢,足够了!”
年氏摇头:“有剩的再说,阿榆和长生的大喜事,若到时短了少了什么,也惹人笑话。”
齐春花心里不以为然,左右不是浪费自己的猪肉。要她说,四荤八素就够了,有那许多肉,留着自己家吃不香,作甚打肿脸充胖子,显然老太太不这样认为,见婆婆反对,她就没再吱声。
年氏瞥她一眼,就知这个三媳妇在想什么,若是正常婚假,她定也不会这般铺张,和村里一般做酒席,四荤八素就成。
只长生不一样,虽他们确实拿长生当亲孙子看待,但村里人不这样想,长生腿好后必然会在村里走动,诸如入赘倒插门等等,以后的闲言碎语定是少不了。
她和老头子认真商量过,婚事办的大一些,也省的这些人到长生面前嚼舌根,挑拨是非,且有他们家人看中,这些人张口的时候多少会有一些顾忌。
“娘说的对,左右就一餐饭,省俭也省俭不到这儿,且咱们也不用送喜盒,省下来的鱼肉也够两道菜了。”
见气氛有些不对,徐红忙打圆场。
他们这儿办婚宴,吉日的头天晚上,男方要往哥儿或者姑娘家送喜盒,四层的喜盒要装上细白麦面,炸的半熟的两大块肉,炸的的半熟的两条大鱼,要两个人抬着送去亲家家里。
还要再添一只神气活现的大公鸡。
长生没有家人,某种程度上说算是入赘,这些事儿就都省了,一样多的鱼肉,只是不用送到亲家家里,添到席面上来了,这样一算,并没有额外的花销。
想到家人,徐红忍不住道:“娘,您看要不要给长生认个干爹干娘,到时不管是接亲,还是三朝回门都好看。”
这个年氏还真没想过,这会儿大儿媳提醒,年氏也便上心起来,开始扒拉村里谁家合适,毕竟认了干亲,那可是要走动一辈子的。
柳榆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头大,忙拒绝:“做什么认干亲,这有啥用,除了说出去好听,不够麻烦的,左右长生的腿还没好全,到时让他屋里待着就成,咱们家的亲戚长生也不熟,让三哥陪他待在屋里,有亲戚过来,介绍一下也就是了。”
这事柳榆想的十分明白,不管是认村里的人做干爹干娘,还是认亲戚做干爹干娘,那都是要走动一辈子的,这些干爹干娘若是找的不好,不够闹心的。
再说,本来没公公婆婆在头上顶着,他作甚要多余找个公公婆婆供着。
哪怕是干的都不行。
听柳榆拒绝,长生也舒一口气,今生今世他对爹娘都没了憧憬,这两个字与他来说不是多一对关心他的长辈。
反倒是令他难安的存在。
“你这孩子,咱们还不是为你们面上好看。”徐红笑道。
“我很不用,伯娘,我记得小时候我认你当过干娘,你若是还想叙,三朝回门那日,我俩就去你家。”
柳榆生来丧母,小时年氏怕他养不活,大年三十让徐红这个伯娘接过三年。
“那感情好,我这又多一个哥儿,一个儿子了。”徐红笑眯了眼。
柳榆看一眼长生,长生心里微松,冲柳榆点点头。
柳家的这些人,不管是大伯娘还是三婶,日常都待他不错,尤其是徐红,脾气很好,每逢上老宅都会关切的问问他的腿,家里的媳妇做的新鲜吃食也会给他带上一份。
长生心里是感激的,尤其是在水三妹身上丁点感受不到的母爱,在徐红身上反倒能感受一二。
“行,等我买上一坛酒,再扯上几尺布,到时三朝回门就去伯娘家。”
“成,到时杀鸡割肉招待你俩!”话说的热闹,徐红心里也高兴,柳榆还小时,年氏操持田里家里的活计,有一半时间是在她家由梅香和云香看顾的。
几人又说笑着谈起唢呐班子,柳榆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又请唢呐班子的银钱,还不如扯两床被面,买十斤八斤的棉花给阿爷阿奶缝床新被子。
听孙子如此说,年氏便也乐呵呵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