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竹园村宁静祥和,随处可见的竹林竹园,掩映在芊芊翠竹之下的小土路,每条小土路尽头都是一片土坯宅院。
院墙多是由竹篱笆围成,偶有土坯的泥墙混杂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炊烟,鸡鸭找食的咯咯声。
猪在猪圈等着投喂的哼哼声,小黄狗小黑狗在村道上跑来跑去,早起的孩子已经开始玩做一团。
阳光透出云层,洒下温润的光辉,清寒渐渐散去,村庄也一点点醒了过来。
不过片刻,家家户户的妇人夫郎们便让大些的孩子熄了火,走出院门,张口吆喝家里的小些的姑娘哥儿小子们回家吃饭。
村里唯一一座青砖大瓦房里,院中的大石桌上已经摆上了饭食。
几碗煮的烂乎起沙的红薯片汤,一灶筐的杂粮馒头,外加两三碟小咸菜。
这就是一家十来口人早上的吃食了。
村长端着一碗红薯片汤,眉头不展,眼里隐含怒色。
罗氏摆放筷子的时候心头便是一咯噔,忙开口道:“爹,您老消消气,阿庆这孩子拒了李家庄的亲事这事是他不对,俗话说的好,择亲不能择媒人,姐姐姐夫面上如何过得去呢。”
万连峰一摆手,放下汤碗,看着面前的大儿媳,叹道:“这话糊涂,你姐姐姐夫说亲本是好意,且媒人本就是牵线搭桥的中人,如何不能择亲,这话也太没道理,你姐姐姐夫听到才要生气,他们也是盼着阿庆好的。”
罗氏听公公如此说,心下就松一口气,不是恼怒她家的阿庆便成,转而疑惑道:“那爹因何生气。”
万连峰见人都看向自己,老妻也放下筷子瞅着自个,只得缓和神色道:“没甚,这两日可曾听到富贵婆娘的话头。”
“有呢,昨儿在村口的时候,说是要把她家在三截地还有林子坡那三亩半地给卖了,连上地面上的一季庄稼,每亩只需七两二钱。”
罗氏有些心动,只是家里并未分家,置办田地这样的大事她做不得主,便说完便看向公爹婆母,等他们的反应。
万连峰却是轻舒一口气,自个也能对何家的鲜哥儿兑现交代了。
一口气把红薯片汤喝完,村长大儿媳:“吃过早食,去田富贵家里,把水三妹夫妻俩叫来。”
“哎!”罗氏眉开眼笑,家里多置办几亩地,将来分家,他们也能多分一亩三分,且用的是公中的钱,更是不必动用自个的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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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家家户户正在商议安排家事,地里的活计,突听一阵锣鼓声,不管是离得近的,还是离的远的,也不分辨锣鼓传来的方向。
纷纷放下手里正在做的活计,走出院门,往村口行去。
年氏忙把猪食拎出去,一下倒进猪食槽里,冲在院里家伙事准备刻门钱子的长生道:“村长想是招呼大家商议事儿,你自个在家,只刻门钱子便成,余下的活儿我回来再做。”
也不等长生应声,一解围裙,转身出了门。
“村长,可是有啥事,别是县城镇上发下徭役吧。”年纪大一些的老人愁眉不展,这寒冬冷水的,若是修桥补路还好,若是通河挖泥,可就要了命了。
万连峰看着底下神色不安的村民,忙一抬手:“莫要胡言,你们啥时候见过十月底的天气发徭役,徭役岂是随意发的,去年刚发过徭役,下次徭役且要明年呢。”
村里人顿时松口气,忙七嘴八舌问:“那村长招呼咱们是为何事。”
万连峰看一眼旁边的田富贵夫妻,冷哼一声。
“是这样的,是咱们让村长帮忙招呼大家的,家里给长喜娶亲银钱不凑手,想卖几亩地给他把聘礼凑凑。”
水三妹强撑着一张笑脸,心里暗恨,原她想着先放出卖地的风声,村长必然会宽宥几天,到时她再一拖,这事儿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要给何鲜的那五两银子三吞四拖之下,说不得就此是个烂账了。
至于长寿的赎银,她原打算吃过早饭就回娘家一趟,把地契抵押给嫂子,先弄到银钱把长寿赎回来,至于田地,从嫂子手里拿回来的总归要容易的多。
刚一吃过早饭,碗还没放下呢,就见村长家的大儿媳罗氏登门,说是村长找她俩有事儿。
看着底下村人颇感兴趣的目光,水三妹只觉头皮发麻,这三亩多地怕是真的留不住,心上顿时刀割一样疼。
村人里消息灵通的昨儿便知水三妹张罗着卖田地,见有人不知情,忙开口解释相告。
片刻功夫,大家就都知道了,有那心动的,便扬着声音问:“富贵婆娘,你家准备卖哪处的,作价几何。”
水三妹头皮发麻,干笑道:“三截地和林子坡那两处,一亩七两二钱。”
“有些贵了,那处的地势不好,我恍惚记得是早几年开荒开出来的吧。”
水三妹心中一喜,眉眼都舒展开来:“正是呢,前几年长生开出来的,没养几年地,你们若要买,须的再费些功夫。”
“若不是长喜等着娶亲,我哪里会舍得卖,连上地面上的庄稼一起,才只要七两二钱,哎,养儿都是债,没得法子,都是为了这些讨债鬼。”
听说连地上的庄稼一起要七两二钱,那些原本打退堂鼓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且这娘们提到是长生开的荒。
村里人也都想起来了,早几年长生早出晚归,天天弄得灰头土脸,每日都在拾到这几亩田地,那地里好厚一层腐叶土和河泥,那地养到后面,也算肥沃。
看着底下人颇为意动的模样,水三妹就有些急,张张口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万连峰刀子一样的目光看过来,顿时不敢吱声。
不远处的房屋拐角处,田秀秀趴在墙上,冲同样姿势的长喜低语:“我说的没错吧,娘卖地明明是为了给三哥还赌债,转头却说为了给你娶亲,原本你娶亲的聘礼已经都被娘给三哥还赌债了。”
“二哥,同样都是娘的儿子,待三哥嚯嚯完家里的这些田地,你别说娶亲,连饭怕是都吃不上。”
“我吃不上,你就能吃上了。”
“我无所谓,我今年十六,娘说了会给我择一门好亲,给我置办嫁妆,让我风风光光嫁出去,我的夫家自然不会短我口吃的。”田秀秀眼睛盯着村口,反唇相讥。
“那,那我还能怎么办。”长喜有些丧气,原本瘦弱的肩膀塌下来,显出几分可怜的意味。
田秀秀却是一眼不看,继续道:“按照我昨儿教给你的说。”
“二哥,莫要怕干活,干活总比饿死强,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