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篱笆小院里。
柳榆草草吃过早食,就背起一旁的背篓,和阿爷阿奶交代两句,就上山了。
他准备捡些板栗,留一些自家吃,剩下的送食盒的时候带给裴澜。
裴澜送他们吃食,庄户人家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相谢,山上天生天养的板栗,此时正应季,生的吃着甜脆。
煮熟更是粉糯,到时随着食盒一起送去,多少也是自己的心意。
柳榆穿过竹林,径直往一侧走去,这里有一片高大的板栗树,村里人吃板栗多是上这儿打。
这时辰日头正好,秋日阳光透过横在顶上的树枝,打下层层斑驳的树影,风一吹,树影破碎,映出斑驳的光晕。
虽已是深秋,除开脚下踩的枯黄落叶,山间生长的常青树仍旧装点的郁郁葱葱。
“榆哥儿,你也来啦!”
柳雁正小心把掉落的板栗球捡进背篓里,就听闺女说小叔叔来了。
一抬头,果然见柳榆背着背篓往这处走来。
“大伯,二哥。”柳榆冲在树下捡板栗球的两人打招呼。
末了又对坐在石头上怀里抱着零食筐的绿丫打招呼:“咱们绿丫也来捡板栗了,上山累不累。”
“不累,我坐阿爷背篓里上来的。”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柳榆腼腆一笑,把自个的零食筐略往前递了一递:“小叔叔吃麻叶吗。”
“小叔叔不吃,绿丫自个吃吧。”柳榆摸摸绿丫扎的两个小啾啾,温和道。
绿丫听柳榆说不吃,又坐回去开始咔嚓咔嚓吃起麻叶来。
“大伯,我忘带竹竿了,你帮我也打些下来吧。”柳榆看着沉默的大伯,开口试探着。
“抱着绿丫离远点。”柳茂林虽然还是沉着一张脸,但还是拿起搁置一旁的竹竿。
“哎,好。”柳榆一把抱起绿丫往旁边走远些,眉眼含笑和柳雁远远站在一旁。
“我爹就这么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啊!”柳雁对身边的小堂弟解释:“昨儿见我拿那么多银钱回去,说我沾了你的光,让我多和你抢着干活呢,今儿吃过饭就说要打些板栗,送裴家小哥儿一些,再送些与你们。”
”二哥放心,我知大伯的脾气。”只是他接受不了大伯插手他的婚事。
听说自己是爹娘成亲许多年才有的药胎,自己出生不久娘就去了,大伯对自己这个最小,且是二房唯一的血脉最是怜惜。
他还记得小时最喜欢去大伯家里找两个姐姐玩,每每大伯烧火时都会把自己抱在腿上,或是在灶膛里给自己烤个馍片,或是连着豆荚给自己烧把豆子。
别的孩子逢着润二月有姥家送黄衣红伞,他没有人送,大伯会让伯娘给自个做一身。
这样平淡而温馨的小事有很多,别人说起没娘的孩子如何浸着苦水长大,他小时,家里的日子虽不宽裕,但却也生活的很是开心。
大伯脾气不好,他更是顺毛摸的脾气,两个人这几年只要谈到他的婚事,没一次是不欢而散的。
柳榆仔细想想,他已经忘了上次和大伯心平气和聊完整场天是什么时候。
招赘是他原本就有的打算,如今又遇上长生,长生无父无母,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是不会为了大伯的面子放弃的。
柳榆抱着吃麻叶的绿丫,看着她白嫩的脸颊,心里也柔和平静下来。
“大伯,咱们绿丫生的真好,性子也好,以后长大,大伯可千万要给挑一个好人家。”
柳榆一边小心捡板栗球,一边同柳茂林搭话。
提起自个大孙女,柳茂林原本严肃的一张脸也略柔和下来。
“她生的随你嫂子,你嫂子照看的仔细,收拾的比一般孩子干净,这才显出来。”
几人回头看在林子里蹦蹦跳跳捡树叶的绿丫,小姑娘头发柔顺,阳光从树枝间落在她脸颊上,细碎的发丝仿佛都闪着光,一身粗棉夹衣,外面罩着一件坎肩。
虽都是旧衣改的,浆洗的却很干净,穿在这么个小娃儿身上,不见寒酸,反倒是另一番童稚可爱。
“大伯,我小时长的不好吃的又多,你那时和我说我这么个模样胃口,怕是嫁到别人家里只怕也要受委屈,索性留我一直在家,有你罩着就不怕有人欺负我了。”
柳榆口气幽幽,看一眼面容僵滞的柳茂林。
“噗!”
柳雁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见柳茂林和柳榆都望过来,忙拿手捂住嘴。
“行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非要招赘也行,大伯有三个要求。”
柳茂林眼睛定定望着柳榆,眼睛里满是不容违逆的坚决。
“大伯请说,若是合理的,侄儿别无二话。”
柳榆端正神色,用更坚定的目光看向柳茂林。
“头一个,以后生的孩子必得姓柳,第二个,我柳家的田产不得以任何理由变卖补贴男方和男方娘家,第三……”柳茂林深深看一眼柳榆:“子孙后代永不还宗。”
柳榆听柳茂林一条条把条件说完,心里也松口气:“这些我都可以答应大伯。”
长生是田富贵夫妻从山里捡来的,原本姓什么没人知道,姓田是不可能姓田的。
他家如今的一切都是阿爷阿奶还有他和他死去的爹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他就算脑袋被门夹了也不会变卖田产帮扶不想干的人。
至于补贴长生本人,柳榆相信只要他们勤劳肯干,没有天灾人祸,是不会有变卖田产的那一天的。
三代还宗更不用担心,还是那句话没谁知道长生原本姓氏。
见柳榆如此痛快,柳茂林微微有些诧异:“你就这么肯定听你的,不怕你以后赘婿的家里人给他洗脑。”
田富贵和水三妹倒是想给长生洗脑,也要长生愿意听啊。
等等,柳榆这才觉得恐怕是哪里出了误会,忙看向柳雁。
“那个,那个,我娘虽在给你准备喜被,但家里没人和我爹说新郎官是谁,我爹也不问,我们平时在家也不大提起这事,我也是才知道我爹啥也不知道的。”
柳雁声音弱弱,有些尴尬,娘让他们少提柳榆的婚事,免得他爹听了心里不痛快,他一直以为娘给爹透过底了,谁知她也没说啊!
“新郎官能是谁,榆哥儿不管和谁成亲,新郎官只能是榆哥儿。”柳茂林瞪一眼柳雁,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