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又说起了之前北边的干旱,死了好多人,有不少难民跑到青城这边来了,听说那边当时还生了瘟疫,要是带到这儿来就糟了。
这么一说起来,大部分人看沈星河的眼神就越发的不友好了。
“叫花子就该赶出城去。”有人咕哝了一句。
那伙计见大家附和他,不由得意。
揍了这小叫花子一顿,刚才的气也消了不少,终于停手了。
“听见没,快滚,最好滚出城去。
像你们这种小叫花子,就不要在城里四处晃悠恶心人。”
他正转身要回去,腿上一紧。
低头一看,小叫花子一手抱住了他的腿,一手仍然执着的把捏着几枚铜板的手举着。
他仰起脸,鼻血流出来也没管,甚至没有因为刚才被踢打了一顿而露出半点害怕或者难过委屈,还讨好的挤出一个笑脸,“卖给我一点甜汤吧。”
伙计:“……”
他刚消下去的怒火被彻底点燃,这一回一把甩脱沈星河,兜头就朝他脑袋上踢去。
“啊……”
有人惊呼一声,司酒的心尖直发颤,冲上前去就去护沈星河。
结果她的身体穿透了沈星河,扑了个空,什么也抓不住。护不了。
那只脚用力踹在了沈星河头上把他踹倒在地,紧接着又一下一下踹在他身上。
这一回沈星河因为被开始的那一脚踹得狠了,就连护着头蜷缩着都做不到了。
那伙计骂骂咧咧又踹了几脚,扭个头进去了。
司酒想冲上去揍他,但是她根本碰不到任何一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会死了吧?”
“哪能呢,贱命都硬着呢,死不了。”
“真晦气,走吧走吧。”
围观人群渐渐散了。
司酒气得头顶生烟。
沈星河伏在地上,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气太冷了,别说他刚才不知道被伤到多严重,就是个健康的人,这么在外面躺一会都受不住。
司酒蹲在沈星河身边,很想抱他起来。
但是她的手放到沈星河身上就会直接变成透明穿过去,根本碰不到。
“星儿,星河……沈星河。”司酒一声又一声唤他。
不出预料,她的声音也没人能听到。
“星儿,星儿……”
沈星河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身体很小幅度的动了一下。
司酒心里一喜,“星儿,起来,别睡在这里,会冻死的。”
可是他没再动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
来来去去那么多人,看到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小孩,竟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或者是视而不见,匆匆走过。
司酒后来不唤他了,沉默的坐在他身边,就这么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沈星河没有冻死,不然后面怎么能去青岳山拜师呢?
可是看着这个了无生气的昏死在路边的沈星河,看着他昏死过去了都没有松开的指尖的几枚铜板,想起他姿势熟练的抱头蜷缩任由自己被一顿踢打,认为这样对方就会消气了,末了还扯着笑脸对踢打他的人央求买一碗甜汤的模样……
司酒只觉得揪心。
酸楚在胸腔里发酵,升腾成眼底的热意。
不知过了有多久,地上小小的人儿终于动了。
他轻轻的蠕动了两下,嗓子里发出一声呻吟,然后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把自己的手肘和膝盖曲起来,从趴变成跪着,然后又一点一点的直起身子,缓慢又艰难的,终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几次他都要摔倒了,每当他身子晃一下,司酒总会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一下。
哪怕明知道自己碰不到他。
但好在,他没有摔倒。
最后,他终于站直了身子,扭头最后看了一眼珍馐楼的门口。
那双年幼的眼睛里,一片空洞,什么情绪也没有。
然后他捂着肋骨的位置,佝偻着腰,一点一点挪动着,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