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呢喃太轻了,林溯并没有听清楚。
但她望着自己时那种透过他看别人的眼神太明显了,以至于让他一瞬间就看懂了。
“你……”
在想谁?你好像有点伤心。
“大哥,我鞋在吊椅下呢。我一时忘了。
呃,放我下来吧,把你皮鞋踩脏了。”
林溯并没有立刻把她“放”下来,而是抱她到了吊椅前才把她放下了。
他屈膝蹲下,伸手握住她脚踝给她穿鞋。
并且穿上之前还给她拍了拍脚底。
少女不知是惊是惧还是羞,整张脸都红了,就连圆润白皙的脚趾头都有点泛红,紧张兮兮的蜷缩着,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这一分钟,莫名的想低头亲一口。
“咳……”他飞快的帮她套上鞋子,豁然起身,“病才刚好,又着凉了怎么办。
下次不许这样。”
她的脸还红着,或许是不太习惯生疏了好几年的大哥忽然又对自己这么亲近的缘故吧?
林溯这么想着,更不愿意让她感觉不安或者疑虑,“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
衣裳后摆上却紧了紧。
林溯叹气。
为了不吓到她,他已经在克制自己了。“茵茵还要说什么?”
他回过头,看着她揪着自己衣服后摆的指节紧张得发白,偏偏她就不放,甚至露出一种孤注一掷的表情说:
“溯溯……你身上是不是藏着好吃的?刚才,我闻到奶糖的香味了。”
这句话,太耳熟了,一如当年。
这真的……太要命了!!!
“没大没小。”他轻声责备,语气却不见丁点严厉,亦如当年。
“所以,有没有?”
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明明只不过是在问一颗奶糖,可是又总觉得,那不仅仅只是在问一颗奶糖。
他心潮微动,迟疑了一瞬,略有些不自在的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颗糖。
他昨天没来得及给她的那一颗。
大概司酒小指那么长,裹在奶白色糖果纸里的,没剥开就能闻到浓郁奶香味的奶糖。
少女眼眶一热,长睫飞快的眨了几下,竟有些泪意。
“啊……我……哎呀。我怎么回事。”她像是非常丢脸,慌忙别开了脸,“呃,大哥可别笑话我,我……”
她的脸被很温柔的捧住了。
她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再没话找话,用絮絮叨叨来掩饰自己。
“茵茵,对不起。是大哥来晚了。”
这一瞬间,一颗豆大的泪珠骤然从少女眼眶滚落,落在了林溯的拇指上,那温度仿佛要把他的心烫出一个洞才罢休。
紧接着,一颗又一颗……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滚落。
她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只有接连不断的泪珠昭示着她有多伤心。
这样的她,比哭出声来的时候更惹人心疼。
他为什么,他怎么能……能忍心对这样的茵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将近六年。
他记得她最后一次向他撒娇的时候,还是六年前。
她接到了程先生律师的一系列通知,尚且还没能完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好像从今以后再也没有父亲了。
也是那天,她惊慌无助的不断拨打他的电话,问他在哪,问他可不可以回来。
可他当时一句话都没说,非常冷漠的挂断了她的电话。
他们再次相见,已经是那件事过去起码三个月之后了。
而那时候,她已经变了一个模样。忐忑不安的,拘谨而又缺乏安全感的缩在程泽身后,礼貌而又客气的称呼自己,“大哥”。
从那之后,她再没跟自己“没大没小”过。也再没问他要过糖。
他这一声抱歉,隔了六年时光。
他何其庆幸,自己还有机会,能够亲口对她说出这句话。
“糖给你吃,别哭了。
是我不好,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