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子也明白,这样的事情直接对小孩儿说出来是不大好的,可他也是么得办法。眼见着自家外甥对这位苏姑娘如此依赖,若没有什么好的理由他完全不怀疑外甥在两者之间会选择谁。
——肯定会选苏姑娘,且还是都不会有犹豫的那种。
黄公子就很抓瞎。
不过他这么说还确实是有些用的。
小孩儿自小和别人没怎么相处过,他的所有常识三观基本上都来自于那个丧心病狂的毒医,苏乩初初将人带回来时立马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拿出她当年传道受业(?)的劲儿出来,天天给小孩儿上课,强行将他的三观掰了回来。
小孩儿现如今真正的三观是如何的苏乩也不能确定,但她却知道小孩儿已经学会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维,且明白苏乩相对来说更喜欢属于正常的三观。
于是在听到黄公子如此这般说了一通以后,平心而论小孩儿心里确实有感触,但也并没有多深刻,就只是稍微的好奇而已。
这一丢丢的好奇,和苏乩比较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但与此同时他又清楚的明白,苏乩更希望他做的。
——苏乩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谦谦君子。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他知道他不一样苏乩失望。
于是小孩儿低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好半晌,终于松了口,声音极轻的道:“那我……就跟你去看看他们。”
黄公子霎时间大喜过望。
苏乩低头凝视了小孩儿几眼,见他说完这话就一直沉默着,心下不觉叹息一声,抬手在小孩儿脑袋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小孩儿到底是跟着黄公子走了,且说是“回去看看”,不过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回去,怕是再不会回来了。
原本心里早就决定好,然而走的那天,小孩儿还是哭的撕心裂肺,后面因着身体的缘故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他这般倒让黄公子看着也不觉心酸起来,甚至一个冲动想连苏乩也一块儿带走了事。
本来嘛,小孩儿舍不得苏乩,那直接让苏乩也跟着不就完事儿了。
——这前提是苏乩只是个普通人。
黄公子一想起苏乩的武力值,当下就:“……”
不了不了,还是冷静一下吧。
黄公子期期艾艾看着苏乩将一个瓷白的小瓶子递给自己,口中云淡风轻说了一句:“这是给小孩儿的药,一天吃一粒即可。”
继而就袖手站在旁边,适宜自己可以走了,黄公子默了一下,想请苏乩一块走的话终究没敢说出口。
苏乩目送着黄公子一行人的马车慢慢离开,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注意到旁边左邻右舍好奇的目光与小声的议论,才回了神,慢吞吞转身回了院子。
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苏乩叹了一声,道:“听说人间美景有西湖,而西湖美景尽在苏杭,不若如苏杭玩一玩吧。”
智脑:“……”
智脑默了一下。它还以为苏乩因为小孩儿离开而伤感呢,都准备好的安慰的话了,却不想苏乩一开口说的却是这个。
不过它想了想,在意识里划拉了一下地图,道:“可以啊。这里距离苏杭也并不远。”
苏乩在智脑拖出来的地图上看了几眼,然后用精神力在上面画了一道,口中道:“那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智脑瞅了瞅,看着这条被苏乩随手点出来,却是路程最长的一条路,觉得完全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因而淡定的点点头:“好的。出行选择有步行,骑马,以及乘坐马车三种,如果要选择后面两种的话建议今天暂且留下明天去集市租赁马匹或者马车再出发。”
苏乩思考了一下,道:“那就明天再出发,乩选择马车。”
“唔……”
智脑应了一声,就默默地规划起租赁马车的事情了。
说起来苏乩在人间行走时,步行的时候最多,剩下大部分也是骑马,乘坐马车这一项在人间女性眼中最适宜的出行方式苏乩其实并没有如何感受过。
不过就算是习惯了步行,偶尔来点儿变化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嘛。
苏乩想着,愉快的将院子收拾了一下,将小孩儿留下来的东西都一动不动的封印起来,继而钻进自己卧室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乩就起来了。
她这院子里的仆从都是石头变得,无论苏乩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有意见——不如说它们其实连自我意识都没有,只是在苏乩的控制下会简单的特定的技能而已。
等院子里只剩下小孩儿活动的痕迹的时候,苏乩笑了一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用袖里乾坤装了,然后转身走出院子,一个封印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子上,没有任何人发觉。
智脑的规划向来非常靠谱,苏乩跟着智脑给出的规划在集市上租了一辆马车带一个车夫,没多做停留就出了城。
鉴于她这次出行用的是马车且还有凡人车夫在,因而苏乩穿的是男装。
她身高原本就过了一米七,再加上性别在她眼中并没有多么明显的界定,因而穿着男装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精致的小少爷模样,全然没有一点儿破绽。
——非要说,这小少爷真是精致过了头,比一般的姑娘家可好看的多哩。
车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心里寻思,怪道这小少爷要租赁马车,像这般矜贵的人儿,合该精细的养着。
他还觉得这样粗糙的马车着实配不上苏少爷这样精致的人呢。
车夫在外面赶车,心里脑洞几乎飞上天,面上却一声不吭,力求将马车赶的安安稳稳,让小少爷少受一点儿颠簸。
——实际上苏乩也确实没感觉到什么颠簸。
倒不是这车夫技术当真这么好,毕竟苏乩说是要按照人间的游戏规则来,却也不会让自己过于难受,因而就用法术给这马车加了点儿特效,不会让别人发现,她自己坐着却舒舒服服。
这会儿苏乩坐在马车里,倚在车壁上放着的软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慢翻看着。
自从人间出现造纸术,且书籍开始用纸张装订之后,苏乩就对翻看人类的书籍越发感兴趣——毕竟比起竹简好用许多,也更方便携带。
虽然就苏乩个人来说并不存在携带方面的困扰,可到底一马车的竹简上面真正的字数可能都比不过现在她手里正拿着的这一本上字数多。
不过也因为竹简占地面积大,携带又不方便,那会儿的书记录起来就特别的……言简意赅。
经常三言两语一个故事就结束了。
苏乩就:“……”
毕竟她看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打发时间,可这一个故事三两句说完,不可避免中间的细节经过会被省略许多,就完全达不到打发时间的效果了。
因而那时候苏乩看书,表面上是捧着竹简看,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她是在看智脑整理出来的故事。
现在就不一样了。
自从纸张问世,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也渐渐的被记录下来,话本儿开始修炼流行起来。
这些话本儿虽没有智脑在各个世界收录到的故事精彩优秀,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总之,苏乩现在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看着故事吃着小点心,过得是非常舒爽了。
这天,时近黄昏,他们却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城池,车夫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不大好,回神在车辕上敲了一下,低声向苏乩道:“公子,今日天黑之前可能是到不了镇上了。”
苏乩手下动作不停,面上却有着惊讶的挑了挑眉。
这车夫一路走来都非常靠谱,显然是已经对这条长途路很熟悉了,每每该哪里出发该哪里停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差错。
苏乩一度觉得这车夫当真是个人才,却不想今儿倒是有了意外。
她想着,就将书随手合上放在一边,掀开帘子往外面瞅了瞅,口中问道:“怎么了?”
她抬眼往周围打量了一番。
她们这会儿是在山路上,路上还有点小崎岖,但她全程都在马车里又施了术法,因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更重要的是现在分明算着时辰才不到黄昏,可天色已经非常昏沉,天上乌云密布,眼见着用不了多长时间怕是就会下一场暴雨。
苏乩忍不住就心虚了一下。
她思考了一秒钟要不要直接将这乌云打散了去,不过想了想,这些行云布雨之术早有定数,她这么贸然打散指不定就惹上什么因果了。
于是苏乩冷静了一下,咳了一声,问车夫道:“距离下一个镇上还有多远?”
车夫皱眉估摸了一下,回说:“前面应该是云水镇,全力赶车的话原本应该刚到,但我看着这天色,约莫用不了一刻钟就得下雨,一刻钟赶到镇上决计来不及……”
他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苏乩,建议道:“不如先找个庙宇避避雨?”
——没将天象考虑到,算是他失误,苏乩银子给的丰厚,车夫平日里也尽心,这会儿遇见这么个突发状况,他心里就有些不好意思。
苏乩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天空,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
车夫当下就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道:“苏公子快进去坐好,我刚好知道这山腰上有一座小庙,避雨正好合适。”
苏乩默了一下,问说:“山腰上?”
车夫一愣,不清楚苏乩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疑问,不觉有些惴惴道:“是在山腰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乩:“……”
岂止是不妥,那问题可真是大了。
她原先没仔细看,还以为真是要下雨了,不过后面又突然察觉到不对,多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乌云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什么东西的劫雷。
——初步预计是个妖族。
且就在山腰附近。
苏乩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也是她为了更自在一些,将马车封印的彻底,又没多注意外面的情况,因而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山上的不对劲,导致车夫这会儿都走到山脚下才发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苏乩:“……”
苏乩忍不住默了又默。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担忧的,主要是怕将这车夫牵扯进来。
这车夫人挺好,看着也没做过什么恶,原本顺顺遂遂命里并没有什么劫数,总不能因为给自己赶了一趟马车而出了事吧?
苏乩心里寻思了一会儿,那边车夫还有些不安的等着她回话,智脑戳了苏乩一下道:“上去就上去吧,看你将人车夫吓得。真若出了事你去地府将他魂魄要回来就是。”
苏乩:“……”
智脑说的简单粗暴,她还真是无言以对。
半晌,她点点头,道:“就去山腰吧,再耽搁一会儿雨就要下了。”
车夫松了口气,赶紧应了一声就赶着马车向山腰上赶。
许是因为天气许是因为动物特有的直觉,一路上都很听话的马这会儿就不受控制的很,唏律律的叫着,越接近山腰就越不安,到后面更是走都不敢走了,甚至还想拔腿就走。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沉,狂风大作,吹的林间的树木稀里哗啦响个不停,视线也受到很大影响。
车夫坐在外面指挥不动和自己配合多年一直很有默契的马,心里就先又慌又乱,艰难的抹了一把脸回身战战兢兢道:“苏,苏公子,这这,情况不大对。”
苏乩:“……”
苏乩心说你才发现啊,面上却一派冷静,道:“先去庙里。”
见车夫一脸惊慌,她垂了垂眼睛,道:“这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到庙里了,不若先将马儿放了,等明日再过来?都说老马识途,这马跟了你许久,不至于会跑丢。”
车夫犹豫了一下。
这马确实跟了自己许久,丢肯定是不会丢,他主要是担心会不会有些狠心贪婪的将他这马据为己有,或者更狠一点直接杀了吃了。
苏乩不是很能get到车夫担心的点,但见他神情犹疑也不催促,只等着让他自己做决定。
车夫想了想,道:“不如将马先栓在树上,等雨停了,我们明日过来再带走。”
苏乩:“……”
理论上这样做更稳妥一些没毛病,然而问题在于这雨不是真正要下雨,而是某个妖族的雷劫。
距离这么近雷劫之下一个普通的马匹能有什么活路?
苏乩:#无话可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