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确实是有想借着西门吹雪带给这孩子一点儿变化来着,但有一说一,这变化是不是有些明显的过头了?
于是情不自禁的,苏乩的心情就稍微有点儿微妙起来。
当然她也并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就是感觉……唔,就好像一个有着如花似玉贴心小棉袄似得小女儿的老父亲,虽然从女儿生下来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明白自家的女儿总有嫁人的那一天,但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作为一个可怜的老父亲,心情还是非常复杂的。
嗯,虽然和上面的例子有些不一样但大体就是这么个样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老父亲苏乩瞅了瞅揽月,想了想,到底揽月如今是在朝着更好的一方面变化着的,她笑着朝揽月看过去,温声问道:“揽月喜欢西门吗?”
揽月少年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他反问苏乩:“喜欢又是什么?”
苏乩:“……”
苏乩不自觉就怔了一下。
喜欢这种东西,非要说的话……
苏乩想,其实时至今日,她自己也并不是很明白啊。
她这样想着,面上倒是笑了出来,许久,才斟酌着回道:“喜欢就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时产生的一种特别的感情,这样的感情会让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觉得舒服,让你乐意于和这个人相处。”
她如此这般解释了一句。
揽月对着自己和西门吹雪的相处想了一下,然后干脆利落的回答了苏乩的上一个问题:“那就是喜欢的。”
他说了一遍,尤觉得不够,带着点儿恍然又笃定的意味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西门。”
苏乩于是忍不住就再一次笑了出来。好半晌,她注视着揽月笑着叹道:“你啊……这样也好。”
失去了小伙伴的揽月似乎又重新认识了“寂寞”这一个词语,不过这一次比以前好一点的是,虽然苏乩一直忙个不停,却总是在他的视线范围以内的,这让揽月在觉得虽然没有人和自己说话有些无聊的同时,但也因为视线范围内有重要的人存在而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的。
甚至于这位仿佛陪伴一样的感觉,让揽月还有心思观察起宅子里的其他普通人类了。
不同于在揽月殿的时候——揽月殿是苏乩的法宝,平时苏乩不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它都是被缩小了然后收起来了,除了和揽月殿融为一体的揽月,这样苏乩不可能将其他生物放在揽月殿里,所以以往苏乩不在的时候,揽月就总是一个人。
但这里的宅子却不一样。
这个宅子是苏乩以人类的手段通过金银财宝在官府交换了地契才拥有的,而且经常会有她人类的小伙伴们过来做客之类的,因而苏乩就不能如同揽月殿一样让宅子里除了自己和揽月就没有了其他生物存在。
也就是说,苏乩的这个宅子里,一般普通有钱人家里该有的配置比如说管家,比如说园丁,比如说小厮厨子之类的苏乩都有好好的将其配置齐整。
所以这会儿揽月也有机会在没有人说话的情况下观察起宅子里的其他人类。
又,在揽月心中,来到这里以前,他的世界分为苏乩和苏乩之外,而来到这里之后,他修炼和西门吹雪熟悉起来,也就渐渐地开始意识到,那个#苏乩之外#的分类,其实还能再仔细一些。
于是等苏乩终于将#如何使揽月能够更长时间的在人间行走#这一课题研究出眉目的时候,就十分震惊的发现揽月竟然会笑了。
苏乩:“……”
她是真的震惊。
要知道来到人间这么长时间,除了在苏乩面前,揽月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的,就算是和西门吹雪一起研究剑法,有鉴于西门原本就是那种冰冷如雪的设定,因而揽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心情开阔,也在西门的影响下并不会做出更多的表情。
然而现在!揽月竟然会笑了!
这怎么能不让苏乩震惊?
苏乩瞅着揽月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旁边的花匠一边给园子里的植物浇水,一边恭敬又条理分明和揽月说着他手头这朵花的品种已经要怎么养才能让它的花开的更大更好看之类的。
而就在这中年花匠说着的时候,揽月就注视着他手下看着分外娇艳的花朵,嘴角勾出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在他脸上形成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他身上那种阴郁的气质竟然在的因为这个几乎不存在的笑而变得明朗了些许。
苏乩看着这一幕,竟然情不自禁的有着恍惚。
下一秒,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少年猛然转头,朝着这边看过来,而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他脸上原本已具有雏形的笑容蓦地扩散开来,有那么一瞬间,苏乩都觉得这会儿天边明亮的阳光,竟也不比揽月这样一个笑容来的令她心情愉悦。
她笑着朝揽月眨了眨眼睛,少年脸上的笑容微敛,但还是能让人看出来的他的高兴,然后朝旁边的花匠说了一句什么,就快步向着苏乩这边走了过来。
见他过来,苏乩也就没动,站在原地等着他。
揽月看着才十几岁的模样,实则身高腿长,原本就不短的距离,被他三两步就走到了,在苏乩面前站定,他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出来了。”
苏乩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下意识的挑起了眉梢,半晌慢吞吞蹦出来一句:“你长高了?”
揽月:“……”
少年脸上的神情霎时间就有些呆滞。
他已经是个灵了,身形怎么可能还会有变化?
苏乩这话问出来,当下自然也就意识到了不对,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摸着揽月脑袋的时候,手感好像微妙的有那么一丢丢的变化。
她想着,就朝着后面退开了一步,托着下巴将揽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果然发现了些许不同——非要说的话,其实并不是身高上的变化,而是以前的揽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微微垂着头,站立的姿势也是那种最没有存在感的姿势,所以在视觉上就让人潜意识的觉得他瘦瘦弱弱的样子。
不过这会儿的揽月在说话的时候,竟然出奇的将脑袋抬了起来,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换成了一件浅色系的,故而看着就挺拔精神了一大截。
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揽月的变化,苏乩情不自禁的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到揽月见她将自己打量完以后,就没了后文,不禁有些局促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稍微有点儿不开心的问道:“我这样不好吗?”
苏乩回神,断然否定:“怎么可能!你这样看起来棒棒哒!很好,继续保持。”
她一波夸赞想都没想就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即便是对表情还不熟练的揽月,也因为她这样直白的夸奖而忍不住就在脸颊上泛起了两团红晕,看的苏乩就越发觉得有趣。
以及,苏乩原本以为揽月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过于无聊而开发出了新的模式,实际上在问过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花满楼的影响。
而在揽月提起花满楼的时候,苏乩心里竟然有种#如果是花满楼的话这样的结果倒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这样的感觉。
毕竟花满楼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对生命无比热爱的人,在见了揽月他肯定能够意识到揽月身上的问题,若是因此而用他超强的亲和力以及感染力让揽月认识一下生命的美好之处倒也说得通。
苏乩在心里猜测了一波,嘴里顺便就问了一句,果不其然揽月对花满楼也是相当喜欢的,提起花满楼时甚至于修饰词都多了许多。
以及虽然在揽月口中这两个人过程并不是苏乩想象中的那样,但大体上也确实是因为花满楼对生命的热爱,才让已经被西门吹雪破开表层坚冰的揽月逐渐将自己放开了些许。
苏乩听着他描述,感觉也是相当的欣慰。
她想,花满楼这个人,简直就像是月亮一样,看着不比太阳的耀眼以及存在感,实际上却总是能够润物于无声。
而在黑夜之中,一轮明月也已经足够将这个世界照亮。
……
苏乩终于安心的离开了江南,时隔多年开启了自己的旅途。
临走的时候,揽月表现的非常依依不舍,但在苏乩说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比起未知的旅途,对揽月来说,还是眼前的西门吹雪和花满楼这样两个特别的人类更有趣一点吧。
顺便提一句,在苏乩离开之前,西门吹雪也已经成功的闭关出来了,这次闭关,在剑之一道他又更进了一步,尤其是在他请求和苏乩切磋了之后,苏乩就深刻的体会到了他的进步。
苏乩只能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感慨,这个人在剑道上是真的有天赋。关键是人家有天赋的同时还对剑道爱得深沉,这样的人,哪怕他有一天就地飞升苏乩都不觉得奇怪的。
咳。
这些事情和旅途中的苏乩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了,有鉴于她现如今的真身在江湖上名声还挺大的,而她的容貌又实在好认,想了想,苏乩相当熟练的将自己做了男装的打扮。
对于扮演美少年这种事情苏乩也是有够轻车熟路了,实际上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经常性是男装女装换着来,这样可以有效的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为她的旅途增添更多的乐趣。
这一次苏乩的男装也是毫无破绽,甚至还不忘给自己新增了一个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学富五车的人设,就是那种#虽然实践是三脚猫的水平但理论成绩满分#的设定。
这是苏乩第一次体验这样的人设。
她以前人设再是不同,但大体上就武力值方面总是出类拔萃的,不过这回她心血来潮,就想体验一下这种人设的感觉,故而兴致勃勃的将脑海里构建出的形象完善之后,就按着这个人设出发了。
又,她虽然武力值上的设定变了,但容貌却没有更多变化,最多也就是轮廓看起来硬朗了一些符合一个少年的设定这样子,也就是说,她是以三脚猫的功夫顶着一张位于人类正常审美值顶点的脸的。
唉,这就导致了她这一回的旅途开始没多长时间,就遭遇了重大事故,还是俗套的令人发指的因为美色而引起的事故。
苏乩:“……”
苏乩也是无话可说。
她默默的活动了一下四肢,她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在不适用神识的情况下并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但到底她不是凡人,出色的听力还是能够大概让她了解到现在的情况。
——虽然在她被人跟踪了一路又被蒙头捂住脑袋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不过现在听到的远处的谈话姑且也让她更确定一些了。
尽管现如今她双手双脚都被绑着,眼睛上还蒙着布条,情况看起来相当危急的样子,但苏乩半点儿不慌,她甚至还有心思和旁边的人说话。
——是的,这个貌似是柴房的房间里关着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听呼吸的话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四个人,甚至其中有一个感觉好像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苏乩心里寻思着,嘴上朝着距离她最近的人问道:“你们都是被抓过来的吗?”
“……”
周围一片安静,苏乩能够听到有两个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但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周围仍旧是一片安静,苏乩想了想,又试探着开口道:“没人吗?”
这一次终于有人搭话了,却并不是回答苏乩的问题,而是有一个声音恶狠狠的低声斥道:“闭嘴。”
苏乩:“……”
唔,完全是没有想到的反应呢——好叭其实就她本心来说也没有特别惊讶,不过她考虑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人设,于是就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大家都是被抓来的人,态度这么恶劣干嘛啊。”
“……”
这一次仍旧没有人接她的话茬,苏乩小小的“啧”了一声,也就安静了下来,没再试图和自己的难兄难弟们搭话。
以及……不知道这里的主家什么时候来处理这里的事,她其实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