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萧珩没有出现在朝堂。
明帝放出消息,八皇子在京郊办一件要事。
众人不敢多问,心中却少不了犯几句嘀咕。
什么要事,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不声不响就走了?
如此过了几日,在有心人操纵下,就渐渐冒出些风言风语。
“娘娘。”
景宁殿,墨风从外头进来:“方才王大人递来消息,部衙已经有人私下在传,说八殿下从祭天后就犯了旧疾,此次根本不是去办差,而是在府里养病。”
“王大人问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王子昭是萧珩一党,此次萧珩不声不响消失,显然王子昭也略有疑虑。
“看来三皇子是坐不住了。”梅清竹笑了笑:“去告诉大哥,有些事我现下还不能告诉他,只求他暂且帮忙为殿下遮掩一二。”
萧璜倒也迂回,先挑起流言,等事态大了,众臣都起了疑心,人心浮动,自然可以顺理成章要求萧珩现身。
“唔,祁郡王府那边,也传句话吧。”
次日,朝堂上果然有人提了八皇子。三皇子一派有小官上奏,近日有流言质疑八皇子去向,请皇上详查情况,以证八皇子清白。
王大人、林大人和刑部高大人等一干人立刻和三皇子派对呛起来。
三皇子派抖擞精神,正要好好发挥一场,却有祁郡王世子站出来,说自己在京郊见过八皇子,三皇子派顿时傻了眼。
祁郡王府在宗亲中地位甚高,祁郡王世子又是王府铁板钉钉的继承人,有他作证,众人纷纷打消疑心,就是有怀疑也不敢再说了。
......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梅清竹听到消息,却并未轻松。
“墨风,今日萧玳还是没招吗?”
已经八天了。
接连八天,她每天守在病床前,寻医问药,料理事务,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日历一页一页地撕,每撕下一页,便仿佛生生撕去一块心间肉,留下大片空白。
这八天里,京城里能找到的大夫,她也算是找了个遍,可别说会解毒的,就是听过“孽镜”的人,都不多。
那惠行也好似子虚乌有一般,任凭他们怎么找,也找不着他的影子。
再这样下去,也别谈什么封锁消息了,八皇子府自己就要先垮了。
墨风刚毅的面孔也显出一缕愁容:“娘娘,属下收到消息,废四皇子今天倒是招了,可...他说那些羌奴人压根没给他解药...”
梅清竹心口一缩:“果真?”
“是。”墨风道:“废四皇子意志顽强,在诏狱没日没夜受刑,捱了八天,没吐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吕指挥使故意给他吃下腹痛药,说是剧毒,他起初还不肯说,直到疼得只剩最后一口气,这才招供。”
“废四皇子说,药引子就是羌奴人给的那本书。羌奴人用药引子溶的水浸泡书页,废四皇子拿到书,将书泡水,派人将水抹在祭祀用的香炉上。”
“祭礼那天,香炉焚上香烛,炉身开始发烫,药引子也就渐渐挥发开来...”
“倒真是好算计。”梅清竹呵呵笑了两声。
萧玳敢这样做,无非是吃定了明帝除了萧珩,就只能选择他。
若按照前世同样的发展,羌奴人迟早要对大梁开战。毒死萧珩,萧璜不顶事,萧瓒是个小娃娃,希望最大的,还是萧玳。
可她现在甚至无暇去痛恨萧玳。
“萧玳没有解药,大夫也都问遍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紧咬下唇,苦苦思索。
“你让崔童来见我,我再亲自问他一遍。他在外头,难道一丝有希望的线索都没找到吗?”
墨风应下,转身而去。
墨风刚一出去,寒露就从外面进来,面色不大美妙:“主子,锦贵妃娘娘跟前的嬷嬷来了。”
梅清竹脑中掠过一丝不妙的猜想:“母妃的人怎会突然前来?”
“不知道...但嬷嬷脸色不大好看,此刻大约快到偏殿了...”
“好吧,走,我们立刻过去。”
到了偏殿,梅清竹这不妙的预感果然成了真。
萧珩毒发的消息,封锁八天,终于还是传到了锦贵妃耳边。
明帝见锦贵妃已经听到风声,也不再瞒她,将萧珩毒发始末都告知了她。
锦贵妃这是派人来看儿子了。
梅清竹少不得出言劝慰,请嬷嬷转告贵妃娘娘宽心。
等送走老嬷嬷,已是一炷香后。
“崔童到了吗?”
“回主子的话,崔大人正在外头候着呢。”
“叫他进来。”
梅清竹靠在青锻靠背上,长长吁了口气,打起精神。
崔童从外头进来,行了一礼:“皇子妃娘娘。”
“起来吧。”梅清竹摆摆手:“今日查到什么没?”
崔童苦笑道:“没有...属下带人走遍了京城,也向京外各地的霖陵司分支去了密信,大杲人此毒秘不外传,没有会解此毒的大夫。”
“那位惠行道长...这些年周游各国,说他在哪里的都有,可属下们每回收到消息过去查看,却又都不见踪影。”
七八日劳累奔波下,崔童脸上也染了几分风尘,眉宇间净是忧虑:“已经八天,这会儿即便去找羌奴人也已经晚了。”
“羌奴那头就别想了,咱们就是去问羌奴人,他们也不会给。”梅清竹声音凉薄。
本就是他们给的毒,他们会给解药才叫怪事呢。
那卷书也已被萧玳烧毁,仅凭几个人证去找羌奴,除了给他们一个上好的开战借口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崔童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叹气道:“不知皇上能否找出办法...”
“父皇若有办法,必定就派人来了。”梅清竹抿抿嘴,看了一眼病床上人事不知的萧珩,心口一痛,转开视线用力吸了两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你再将听到的所有关于惠行道长的消息,细细说一遍。”
崔童应了声是。
“头一回是西市一名小贩,说在青松山上见过一个清风明月的老道士。可属下们调了三百人手搜山,什么也没搜到。”
“第二回,属下听到京郊有个老道士,道法精深,等赶过去细细一问,却发现是个神棍自己编的噱头。”
“第三回...”
崔童一气说了一大堆,无非都是些乌龙和误会。
说到第七回,梅清竹抬手打断他:“停,你告诉我,最近这一回是在哪里。”
“最近便是今日清早,有人说草堂苑有祥云缭绕,属下等立即赶去查看,可里面仍旧什么也没有。”
梅清竹眼睫深垂,靠在靠椅上喃喃自语:“会不会,要我自己过去,道长才肯出现?”
崔童愣了愣:“可,属下等都将草堂苑里里外外找遍了,娘娘去难道又有什么不同吗?”
那草堂苑是殿下不为人知的地盘,内里做过一番布置,非霖陵司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路。娘娘过去能顶什么用?
崔童无法理解这个想法,梅清竹心中念头却越来越浓,霍然,她站起身来:“玉屏,备车,我们去一趟草堂苑。”
“娘娘,可,”崔童和玉屏皆是一惊:“可这府里离不得您啊,而且霖陵司已经将草堂苑搜了...”
不等他们说完,梅清竹径直抬手:“行了,不必多说,他是我丈夫,我亲自过去,本是份所应当。”
“况且,与其让我在这里坐视他生机流失,还不如出去转一转,碰碰机会。”
她自嘲地笑了笑:“崔童,你现在将有关惠行道长的所有消息整理一遍,咱们从草堂苑开始,一个一个去寻访。”
大凡高僧大师,都有些古怪脾气。
这么多惠行的消息,万一有一条是真的呢?万一惠行就在某处,只是要她亲自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