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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笙离开后没多久,顾君师便出现了。

她来得悄然无息,这片空间虽然独立一界,但夜晚却无真实的星月,但那盛蕤的花树白日烂漫唯美,夜晚却如流莹飞舞、流银泻辉。

丈许的金笼之中,只见六绛浮生此时修长手指攥紧,坐靠在笼子一边,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显然断的那一条腿冰冷刺骨,疼痛无比。

她知道,人皇就是要故意折磨他,用的自然是阴损歹毒之术,阴气刺骨便能叫人痛不欲生,更何况是湿绵不休的死气。

她一拂袖,便打开了笼子的禁制,提步走了进去。

六绛浮生闭阖着眼眸,气色青白,全身冰凉竟散着白雾寒气,颈部迸沁着冷汗,显然不太好受。

他对于她的到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惊动掀开,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感知不到情况,还是不愿意理会她。

顾君师肘撑膝蹲下来,偏头注视他片刻,一只手这才摸上他的断腿。

他肌肉瞬间痉挛一般收紧,或许是应激的反应,也或许是排斥她的触碰。

而她不顾他的抗拒,一点一点地抽离出那些蚀骨钻缝的死气,也默不作声。

这死气可不比阴气,待在他身体久了,可是会造成不可逆的大问题的。

最后,还是六绛浮生先沉不住气:“你当真要与旁人成婚?”

这个问题如刺梗喉,他本想风清云淡,以更加不在乎的模样来应对这些,但事实上,真正遇上后,他的冷静都喂了狗。

顾君师戏谑地笑了一声:“不是要与我恩断义绝吗?我与何人成婚,与你无关。”

他遽地睁开眼,愤然一把推开了她,鹿眸水泽薄冰:“是与我无关,我记得住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你前夫,有何立场让你为我守着,既然你看不惯我,那你便放我走。”

顾君师见他这么激动,自己倒是半分不动气:“你说出真相我便放你走。”

“好,我告诉你真相,当年我虽怨你,但到底不愿让你就这样死去,所以二选其一时,我选择了救你!”

顾君师凝滞当场,片刻,她冷视着他,缓气警告道:“六绛浮生,别挑战我的耐性。”

六绛浮生见她不信,又道:“不信?是,我是骗了你,其实乐宝跟飔君并非我与其它人所生,也非养子,他们就是你的孩子,只不过因为当初未足月被刨宫取胎的缘故,被我温养了一年多才生出来,所以,他们还未满六岁。”

他一副如你所愿般侃侃而道,神色却是冷漠讽刺。

顾君师静静地听完,不置一词,但一个动作变换,只手用力地按压在他的肩膀,将人撞到笼子上靠着,另一只手握抬起他的脸,反身压制在他的身上。

温暧的气息笼罩在他身上,久违的战栗跟酥麻爬上他尾椎骨。

有多久,他们没有像现在一样靠得这么近了?

六绛浮生被迫仰面看着她,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眼眸似明珠生晕,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手不搂上她的腰肢。

顾君师望进他的眼底,字句雪亮:“六绛浮生,当年那一本大道无情诀是由你的包袱内掉出来的,你怨我、恨我拿你证道,焉不知,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

六绛浮生闻言,瞳仁一震。

她又道:“不过是先下手为强,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若被杀妻证道,便再无转生,而你却能得天道庇佑,可以重生再来,所以我可以接受你的报仇,可你若想让我为此感到歉疚与羞愧,那估计你会很失望。”

六绛浮生想起了失忆前的种种,自然也知道这些被顾君师一针见血道出的事情原委。

他颤声道:“我不会……”

“你自然会,以前我不太懂,为何你失忆之后会娶了一个德行皆下品的农女?这是偶然、意外?不,只是因为她是顾氏女。”

六绛浮生双唇抿紧,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道为你选的第一步棋子,便是顾氏炉种,顾氏是一个很特殊的族群,尤其是炉种,除了能被夺舍修为之外,更不在三界五行六道的轮回之中,你杀妻证道,全然不必担心承担任何罪孽因果,更不耽误你往后晋升成仙。”

六绛浮生神情倏然惨白,他好似没想到顾君师竟全部知道。

她摸上他冰冷如玉的面颊,静静地待他平复心情之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可……可你不是顾氏女。”

“为什么这么说?”

六绛浮生笃定又希冀道:“天道对你的态度一直是排斥、甚至是忌惮,倘若你真是顾氏女,祂不可能选择一个不受他所控制的人当棋子。”

顾君师眼神冷淡道:“所以说,祂也不是什么都能够知道,什么都能够办得到的,祂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按照祂的剧本走?”

“你跟祂为敌?”

顾君师松开了他,起身,道:“你以为我能与祂为友?”她低睨着他,薄凉一笑:“从我成为顾一时,便注定与祂为敌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成为顾一,为什么又能比你提前一步修炼大道无情诀?全都是因为,有人要让我成为一块坚实的拦路石,阻碍天道的计划。”

这些事情是六绛浮生不知道的。

“是谁?”

顾君师旋开眼神:“不急,这些执棋在背后博弈的存在,迟早会露面的。”

见她要走,六绛浮生支撑着想起身,才发现自己的那条断腿已然恢复如初,没有异样的冷痛摧骨之感。

“那个叫黎笙的少年……你喜欢他吗?”

谈起这些正事之外的风花雪月,顾君师则意态懒淡:“或许。”

“那你会嫁给他吗?”他又问。

“不会。”

六绛浮生冷颜:“你回答人皇时,可不是这种一口否决的态度!”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想要马儿跑就得舍得喂马儿吃草,婚姻是一桩互利的事,它必须有价值。”

典型的商人思维。

六绛浮生却道:“不是……”

“什么不是?”

“婚姻,是相爱的两个人,为彼此承诺相守的证明,是可以为彼此牺牲、不计得失的。”仟千仦哾

顾君师理解了一下。

“你口中的婚姻,便是你认为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