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谢三宾吼完,众人反应过来,立刻仓皇的推门而出,得赶紧回去把粮调出来。
谢三宾见众人呼啦一下全都出屋,才猛然清醒。
这个时候就该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却一怒之下,提醒众人都去抛粮。
一时间,谢三宾气得很不得抽死自己,他一跺脚,也忙冲出厢房,要抢先回去抛粮。若是他动作快,比这些人先抛,或许还能逃出来。
“你们等等我!”
出了门,谢三宾看着众人的背景,边追边喊,可是宋之普等人也不傻,一个个健步如飞,都想着先抛,谁也不愿意落后。
一行人你追我赶的,出了西山寺,刚走到门口,迎面石阶上一队锦衣卫气喘嘘嘘的爬上来。两方正好在寺门前相遇,谢三宾等吓的声都不敢出,仿佛以为不出声,不呼吸,锦衣卫便看不到他们一般。
谢三宾是正三品的大员,锦衣卫由余太初亲自带队,他爬上山来,看着谢三宾一行,咧嘴一笑,“谢大人选的好地方,可累死兄弟们了。怎么,这是要走?恐怕不行喽。”
一众士绅见了锦衣卫早已腿软,宋之普已经扶着墙跌坐在地上,谢三宾也脸色煞白,但他毕竟是带头大哥,还是要稳一些,“本官是浙江按察使,你们想拿我,可有朝廷的文书?”
余太初脸上保持着邪气的笑容,“不拿,不拿,眼下确实没有海捕文书,谢大人有些误会了。”
谢三宾听到不拿,没有朝廷命令,丢掉的胆气又提了起来,毕竟锦衣卫已经不比当年,特别是现在皇帝年幼,锦衣卫的许多功能基本都费了。
“那请你让开,本官现在要回浙江,处理公务。”谢三宾整了整衣袍,让自己能够更体面,更有威严。
谢三宾想要过去,但余太初却双手抱在胸前,与一众锦衣卫将道路全部堵死。
“你们什么意思?”
余太初笑道:“谢大人不要急,楚王殿下已经派遣水师赶往大洋山、小洋山两个储粮岛,等确定粮食在岛上,拿到了谢大人囤积居奇的证据,刑部发下批文,便立刻请大人去天牢坐一坐。”
听到大洋山、小洋山,宋之普等人已经颤抖起来,谢三宾只觉得像被人打了一棒槌,头昏目眩,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南京城内,除了官仓之外,还有一百多家受官府监控的粮号,这时也开始降价抛售,粮号门口,伙计命拼命的叫卖起来,“三两一石,快来买啊!”
叫的虽欢,但是应者寥寥,官仓平价粮只要一两五钱,干嘛去买三两的粮食。原来是城中没粮,卖个七八两,普通居民吃不起,不要紧,但大户不能饿肚子,所以他们得粮还是有销路。
现在粮船到了,不缺粮,官仓敞开供应,不设限额,大户也不傻,干嘛还吃那么贵的粮。
看到这个情形,谁都知道粮价要跨了,这间粮号还在吆喝三两,那边的粮号已经降到二两,相比于四两的进价,这已经是吐血大甩卖了,可还是无人问津,直到粮价掉到平价粮的一两五钱银子,在官仓买粮的百姓,才哄得一下,往粮号涌来。
在几家粮号的对面的一栋酒楼的二层,一间房间临街的窗户,被人用木棍撑开,几名穿着便服的老者站在窗边,看着下面拥挤的人群。
他们都是受万元吉邀请,准备来江浙抄底的江西士绅。
万元吉站在窗边,看着下面,对旁边的苏观生有些佩服,“果真如苏阁老预料,这下浙江那帮人可算是血本无归了。”
苏观生冷笑一声,“民不与官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不懂,江浙的士绅,是在崇祯朝被宠坏了,以为现在还是他们一家独大。”
万元吉又看了下面一眼,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出手呢?”
“等跌到五钱银子以下,在出手,买了粮,便直接去池州、太平等地换田。”苏观生笑道:“南京城中的粮食,只是少数,江浙那帮人藏匿的粮食,才是大头,他们现在不出手,等到夏收,江南粮足,手里的粮食,便全得烂在手里。等着吧,等他们将藏匿的粮食运来抛售,到时粮价必然掉到谷底,那时我们在出手。”
“苏阁老说的有道理,我们这次是黄雀在后,平白无故捡个大便宜!哈哈···”一众江西的乡绅,都笑着附和道。
而就在这时,喧闹的街道上,却忽然出现一阵骚乱,一队兵丁衙役在军官的带领下,直接往粮号而来。
“让开,统统让开!”带队将领大声呼喊,驱散人群,站在一家粮号门口,然后举起一份文书,大声喊道:“应天府令,查恒仁高、佳瑞庆、义鑫升、东越德四家粮号,囤积居奇,制造粮荒,现有粮食封存,一干人等立刻锁拿,等后发落。”
将领念完,士卒维持秩序,应天府的衙役立刻上前,将四家点名的粮号,统统关闭,贴上封条。
这条街道上,粮油商号足有一百多家,其中不少人其实也跟着囤积了一些,但是他们只是看有利于可图,被裹挟进来,现在粮价跌下来,陪得吐血,也算得了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这些人只能算是胁从,王彦并不打算追究,因为追究起来牵涉太广,便真的将整个江南士绅给得罪了。
江南之所以是江南,之所以富甲天下,是因为有这些大户,有这些士绅,如果这些大户都没了,那江南也就不是江南。
朝廷要富国,要治理地方还得靠士绅,凡是得有分寸,过了分寸,便不招人喜欢了。
四家粮号被封,没有影响到其他粮号继续抛售,他们心里怕啊!不抛出去,万一被告个囤积居奇怎么办。
酒楼里,苏观生看见这一幕,脸却沉了下来。
“阁老?”一旁万元吉见此,不禁轻呼一声。
苏观生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有些懊悔,“楚王这是要下狠手,看来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不然不会由应天府的渠道来查封,他这是要按规矩将这此囤积居奇的浙江士绅严办。这次江浙士绅输惨了,我们虽没参与,但其实也输了。”
“这是为何?”万元吉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苏观生转过身来,看了众人一眼,“本阁原本以为可以渔翁得利,但楚王可能已经探查到了江浙士绅藏粮之处,所以我们这次可能要空手而回。”
“这最多也就是个不输不赢啊!”万元吉疑惑道。
苏观生惨淡一笑,“可是好处全让楚党占了,而且凭借这一次赈灾,楚党显示了执政的能力,楚王摄政的位子便稳固下来,不会再有人质疑。现在楚党又强了一分,而我们却没有变化,你说我们是不是输呢?”
万元吉听后,心中一阵唏嘘。
苏观生接着说道:“本阁现在担心的是,楚党只会越来越强!”他说完转过身来,看着一群茫然的江西士绅,“抄底可能抄不到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回江西,不过现在江南百废待兴,此时你们要是舍得投入,无论是买地,还是买作坊、店铺,今后的收获必然是投入的几倍。这次江浙士绅损失颇大,不少人肯定会变卖一些资产,以便周转。这虽然无法与湖广、广南的士绅大赚相比,但也会有不少收益。本阁言尽于此,要不要进入江南喝碗汤,你们自己考虑吧!”
喝汤?不是来吃肉吗?这些江西士绅,收到万元吉的邀请,原本是准备撸起袖子大赚一笔,可现在却变成了捡别人的面汤,心中难免有些落差,房间里立时便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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