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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龄侯夫人这次除了湘云,其他几个家里的姑娘都没有带,主要是因为姐妹们都不肯来。史湘云母亲家和南安太妃有些个亲戚关系,来了几回,史湘云都借着笑话让姐妹难堪。

有一种人,她说了什么过分的事,都说是笑话。忍着,心中不免憋屈,不忍,她还要反过头来指责你是小气。

保龄侯夫人道,“你们几个年轻轻的自己说话,我可要去太妃那边听女先生说书了。”

她有些警告的看了史湘云一眼,“云丫头可得好好和人家相处。”

史湘云对她从来都亲近不起来,嘴上却笑嘻嘻道,“婶娘快去吧,一会儿太妃就派人来寻您了。”

保龄侯夫人这才走了,想着她大面上还是讨人喜欢的。

桂敏言重新坐回去,不住的打量这个祖母说名声不大好的史小姐,拖着默言极小声的道,“祖母回去知道我们和她玩,会不会罚我们啊?”

桂默言发射性的膝盖一疼,回道,“那怎么办啊,总不见得扔了两个姐姐在这里。”

她们声音极低,林黛玉也没听见,招呼史湘云道,“云妹妹快来坐。”

史湘云笑着挤在她身边,“林姐姐怎么一去就不回来了,好些天没见姐姐,莫不是还因为宝玉那句话生气呢?”

桂敏言拉着默言的手抖了下,这名字好像哪里听过。

默言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附耳道,“不就是她那个表兄。”

怎么还牵扯到林家姐姐了呢?

林黛玉道,“怎么叫一去不回呢?我不是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住着。生不生气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倒是云妹妹记性好的很。”

史湘云道,“我就知道林姐姐是个大度的,咱们闲着也是没事,不如来联句吧。对着这满庭菊花,我可是诗兴大发了。”

然后桂家姐妹却不精诗文的,桂默言道,“还是静静的坐一会儿吧,史小姐哪回不是拔得头筹,如今人少,不热闹。”

“不是还有严姐姐么?五个人也尽够了,再多反而没意思。”史湘云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林黛玉从桂侍郎口中也能知晓几分桂家姐妹的情况,如何会想来出风头,故而推脱道,“我也只想着坐一会儿,赏赏菊花。云妹妹要是有了诗兴,不妨作出来给咱们瞧瞧。”

史湘云有些不悦,瞧着那十丈垂帘,心中已有底稿,胸有成竹的吟出一诗,诸女便都赞了一二句。

她只感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不得劲儿,好在有位小姐,步入凉亭,双眼亮晶晶的,“又见到史姐姐了。”

严沁一见严清都头疼,悄悄拉了林黛玉一下,“这姐姐妹妹绕的我都晕了,你可歇好了?咱们再去走走。”

双胞胎也跟着亦步亦趋,留下那如同知己重逢的二位。

桂默言欲言又止,桂敏言却是个混不顾的,咬牙道,“林姐姐莫气,我就问一句,她刚刚说那生不生气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是……”桂默言拍了她一下,忙给林黛玉赔罪,“林姐姐莫怪。只是……最近那位实在名声不好,敏言也是怕林姐姐牵扯其中,染了脏水。”

林黛玉摇摇头,“好歹我还是知道的。只是不好背后议论她,只当时在外祖家,我听了句很不妥当的话,拂袖便走了。她大约以为我还在为这个生气。”

“她不妥当的话还多着呢。今年暮春宴,好端端的在水边钓鱼,不知怎么的,她就拿她家妹子开起玩笑了,惹得二姑娘大怒,摔了鱼竿。她偏比她妹子还恼,说人家小气。好在我们都站在她妹子那里,不然有理都没处说去了。”

林黛玉想到她说自己小气的话,不由笑道,“倒真是她的脾气。”

“好似我们都是小气的,唯她一个心胸磊落,谁不知道她啊,最是小性子,笑里藏刀的。诶,默言你拉我干什么。”

“祖母说了,背后不可议人长短,你快些闭嘴吧,难不成林姐姐看不出来?”

严沁听了半天,觉得史湘云手段倒还比严清高一些,叹道,“不必为这个恼。一个人啊,被人看穿了,也就一文钱都不值了。”

“严姐姐这句话着实好,可不就是吗。”桂敏言松开拉着林黛玉的手,去挽严沁,“今儿是什么日子,竟得个知己。”

四人走走停停,这个说题诗,那个说狼毫的,杂七杂八聊得极其热闹。

大约过了一刻,南安王府的侍女来请她们入席了。

宴席摆在水榭之上,清风徐来,菊香幽幽,很是雅致。

几位夫人打头奉承南安太妃,赞不绝口。

南安太妃矜持的笑笑,搂过小郡主,“你们说好,倒叫她好安心。”

旁人会意,笑问道,“莫不是小郡主安排的?”

“除了她还有谁呢?”南安太妃亲昵的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她虽最小,却也贴心的很。知道我要办赏菊宴,忙里忙来的操持,就是这宴上的菜单也是她琢磨的,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怪道太妃这样疼小郡主,满京城也寻不出这样一个模样好又懂事的贵女来了。”

赞扬的话似下雪般落个不停,小郡主却只笑了笑,“多谢诸位夸奖。”

矜持的样子像足了南安太妃。

席间菜肴皆以菊入菜,以菊取名。

林黛玉虽未曾放著,却吃的很慢,菊花性寒,她身子骨还没完全养好,不能用得太多。

严沁则是没胃口。

严清和史湘云正坐在她对面,她再好的胃口也倒了。

桌上还有一壶菊花酒,史湘云替桌上每人都斟了一杯,“嘘,悄悄的,我瞧太太们奶奶们自己吃得正高兴,顾不上咱们呢。”

另一边的两位小姐捂着嘴笑起来,“都说史家姑娘好玩儿,果不其然,咱们偷偷的喝。”

林黛玉微微抿了口,菊花四溢,酒入口微微的热,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史湘云和严清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严沁忍不住道,“妹妹还是少喝些,万一上头就不好了。”

严清哪里会理她,“姐姐也太小瞧我了,莫说这一壶,一坛也别想灌醉我。我可是千杯不醉的。”

史湘云跟着附和道,“这酒甜得很,不要紧的,断不会醉的。”

旁人听见了瞧严清的眼神就有些奇怪,哪家小姐会说出千杯不醉这样的话来。

严沁气得捏紧筷子,手指都变形了。

可恨严清还在那里大放厥词,“李太白不就是醉里作诗。说不得一会儿做些佳句出来。姐姐也太小心了,岂不知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严沁脸都白了,一个闺秀在人家的宴席上说了句□□水浒传出来,这如何还要名声。她搁下筷子,“我刚才好似一口酒喝急了,出去吹吹风。”

林黛玉忙扶了她一下,“我陪姐姐一起去吧。”

桂家双胞胎也跟着起来,好在大人那边正热闹,差人和各家主母说一声也就罢了,严二太太转头望过来,看到严清坐着也就懂了,真真是阴魂不散,不知她们家哪里弄来的帖子。

另两位小姐见转瞬桌上便空了一半,有些不解。

隔壁桌的好友忙过来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倒霉,和她一桌。你知不知道,你难道忘了在那么前儿偷看的那话本了。里头的衔玉公子和她表妹啊,像不像?偏这么巧,也是国公府的表妹,我哥哥告诉我,外头都传遍了。”

这位小姐忙又传给边上人听,二人相视一眼,匆匆挪到隔壁桌去挤着了。

严清似又少了层束缚,竟和史湘云一齐分喝了那一整壶的菊花酒。

史湘云往常出门还有些规矩,并不像在贾家这样肆意,奈何有个严清在边上鼓吹,竟生出些女侠的豪迈来。

她道,“原来这个就是你常说的欺负你的二房姐姐,看她穿着却是比你好很多。”

严清十足的楚楚可怜,“那又什么办法,谁让他们二房袭了爵呢。”

史湘云联想到自己二叔也袭了本该是自己父亲的爵位,更是同病相怜,两个人本就有来往,此番更是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二人酒意上头,也出去透气,却不曾向母亲或是婶娘打招呼。

外头天光正亮,史湘云道,“美酒入肠,我此时竟能一口气做上十几首来。”

严清对诗词无甚研究,不过从前也喜欢纳兰容若的什么人生若只初相见,便在一边听史湘云念。

此时园中已无宾客,唯她们二人在花间穿梭。

史湘云坐在花间长凳之上,几乎要卧倒,口中仍模模糊糊的说着零散的诗句。

严清见她好似醉酒,便要去叫丫鬟给她倒茶,竟留了她一人在。不想进了水榭,又被严三太太叫去认得人,一时脱不开身,等再想起来,已是宴席散了的时候。

各家都准备告辞,独保龄侯夫人找不到史湘云,南安太妃道,“这丫头许是躲在哪里了,我这就叫人去寻。”

严清小声道,“史姐姐在菊园里。”

“这丫头,竟这样喜欢菊花儿,诸位一起再去赏会儿菊,各自挑了喜欢的带回去,也是我们王府一点心意,权当报答你们今日来赴宴。”

明依澜道,“太妃这话说得客气,原是咱们来白吃白喝的,不想还有白拿,正该我好好写您才是。”

一行人复又往菊园去,这个指了要红的,那个指了要白的,好不热闹,却不见史湘云人影。

忽然谁家小丫鬟叫起来,“史小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