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涅把我侧放在座椅上,双脚悬在车外,开始帮忙清洗伤口。
两瓶水用完,伤口上的沙子还是没清理干净。
“庄瑜,帮我叫上诺玮,带些碘伏纱布过来,只来一辆车。”
羽涅拨通庄瑜的电话。
“给,我这里还有水。”顾羽衡从跑车上拿来几瓶水。
羽涅接过,拧开瓶盖,继续帮我处理伤口。
“羽涅,我就是想吓吓她,不想对她怎样。”
顾羽衡用手机电筒照到我脚上,做着解释。
忽然,羽涅猛然起身,抓住他的衣领:
“你还想要把她怎样?伤成这样还不够吗?
那个错误是你自己造成的,没人逼你去酒店。
自己不好过,就要让其他人与你一样,是么?
但你可以来找我,繁缕又碍着你什么了,非得找上她。”
羽涅的声音低哑而粗砺,每说出一个字,都宛如从粗石沙面上碾过。
语气掺杂着炽热的怒意,犹如一座随时会井喷的火山。
“羽涅!”害怕羽涅冲动出手,我出声阻止。
羽涅抓着衣领的手,顺势推开顾羽衡,蹲下身重新清理伤口。
“哟呵,顾羽涅,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跟我闹翻,是吧。”
显然羽涅的话,戳中顾羽衡的疼点,他咧嘴轻蔑冷笑,带着失望的情绪。
“敢情炭火落到的不是自己脚背,不知痛得滋味,是吧。
对,去那里确实没人逼我,可那时我才多大。
直到那丑女人把孩子带回来,才知道一切都是俩兄妹的圈套。
我能怎么做,家里两个老家伙全站到她那边,我还是个半大孩子,没人信我的话。
自小到大,两个老家伙除了给钱,哪里管过我。
小时候常被俩兄妹欺负,给妈说我想去姥爷那里。
她不让去,更不信我说的事,认为我冤枉那俩人。
要我好好与他俩相处,她是后妈,不要让她为难。
好,那我就好好相处,自保的办法就是与他俩同流合污。
他妈的,自小到大,我就是他俩的炮灰,好事是他俩的,犯错挨打都是我。”
顾羽衡越说越痛苦,不知何时声音里缠绕着哽咽。
“你呢,顾羽涅,你在姥爷身边无忧无虑的长大,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毕业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而我呢,你知道我有多难吗,被人架在火上烤。
在公司,那班老臣子自恃功高盖主,当着一套背着一套。
在外,又要防着别人的算计。
没人帮我,全靠我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公司好不容易步上正轨,那俩兄妹又跳出来,用那事与孩子威胁我,要在公司插上一脚。
那是妈的心血,能让么,但那事一旦公开,所有的一切将毁于一旦,明白么。
我只能与他俩虚与委蛇,拖着,也不知还能拖到哪天。
有他俩在的地方要小心翼翼,不敢得罪,现在知道我为何怕了吧。
顾羽涅,你以为我真是怕他们公开那事么,我没杀人放火,几年出来又是好汉一条。
我不就是为了妈与你,没有我一直护着,你能平安读书,好好能当医生么。
想旅游说走就走,日子过得多惬意。
告诉你,不怕你会这样术那样法的,照样不是他俩的对手。”
顾羽衡很伤心,情绪已至崩溃,拧开一瓶水,举过头顶淋下。
“你就为了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说那么难听的话来伤我。
她有什么好,要身材没身材,要家世没家世,能帮家里什么。
现在她也是在靠你,给养着的吧。”
脚上的沙子已清理干净,药还没送来,贝壳暂时不敢拔出来。
羽涅的拳头在一点点攥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紧紧拽着他的手,凝视着他,暗示不要冲动。
顾羽衡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口无遮拦的数落:
“别以为你把她带回了家,爹妈就会同意你俩的婚事,你的利用价值就是联姻。
这种女人,玩玩就好,何必那么较真,去西藏地搭女那么多。
你非要捡过最无用的,一人不算,还拖家带口来三个。
路上玩一玩就算了,跟回来是何意,真有那么舍不得么。
傻子都能看出来,就你被猪油蒙了心,把她当宝。
总有一天,你没利用价值了,就会把你当破抹布一样扔掉。”
顾羽衡的话说得很难听,肆意侮辱,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成为不择手段,专傍大款的捞女。
我忍,羽涅也在忍。
“诺玮他们还要玩一会儿才到。”羽涅轻言细语,气息平稳。
反握我如冰棍的手,递到嘴边呵了呵气,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肩上。
把我的双脚抬起,挪进车里,语气平静温柔:“车里更暖和。”
不好的预感骤生,羽涅的冷静异常让我很不踏实,抓住他的手,急切说道:
“你穿得少,也进来坐坐吧。”
他抽回手,指腹在我脸上摩挲两下:“我没事。”
言毕,关上车门,掏出钥匙落下锁。
我被羽涅锁在了车子里。
透过玻璃车窗,眼睁睁看到羽涅,似一头脱困的野兽扑向顾羽衡,一拳就砸到他脸上。
“羽涅,住手,别打了!”我拍打着车窗,褐力大喊,泪水不要钱的四溅乱飞,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爱莫能助。
玻璃隔断了呼喊,海风吹散了音量。
他俩宛若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你一拳我一脚,从车道打到沙滩。
今晚哭得太多,又大吼了一路,本就沙哑的嗓子更加沙哑,喉咙肿痛厉害。
须臾之后,他俩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把我打倒在沙滩上,拉起揍一拳;
我把你撞倒,再踹上一脚。
心在炸裂,为了我这个外人,让俩兄弟拳脚相向,让我情何以堪。
不禁扪心自问,忆海归墟禁术的诅咒,真的破了么。
又不知过去多久,后方响起汽车驶来的声音。
接着,有两个人影奔向沙滩,一人抱一个,分开羽涅与顾羽衡。
俩人这才鸣金收兵住了手,羽涅转身趔趄着走回车道,给车门解锁。
顾羽衡倒在沙滩上不能动弹,庄瑜与周诺玮一人架一支胳膊,把他拖上车道,放进跑车里。
我抱住羽涅的腰大哭,任由他衣服上的沙子沾到脸上,钻进嘴里,好怕他有事,会失去。
“好了,我没事,来,我帮你把碎片拔出。”
他气息不匀,轻拍我后背安慰,接过庄瑜递来的药水,蹲下给我上药。
“我等下开羽衡的车,送他回去,让庄瑜开这辆车送你...”
“嗯...呀...”
我刚答应,脚底钻心疼痛袭来,羽涅已拔出贝壳碎片。
鲜血开始涌出伤口,他熟练的帮我止血上药,缠纱布。
......
庄瑜与周诺玮扶着我上了房车,又帮遛了不留再离开。
九蓠今晚也被折腾得够呛,飞到窝里,四仰八叉支棱着翅膀,趴着不再动。
宛如一只从空中落下,刚被摔死的鸟。
给它捋好身子重新放回窝里,才坐到桌边等着羽涅回来。
直到半夜,他才发来一条短信,说晚上住顾羽衡那里。
看到这条信息,是在第二天醒来后。
昨晚太累,等着等着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