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趾高气扬,恣肆奚落,把我的人性与尊严,肆无忌惮地按在地上,碾压与摩擦的众人。
在我转身那一刻,全场鸦雀无声,个个噤若寒蝉,恍若我从一只蜉蝣,突然变成随时可吃人的恶魔。
凝聚成霜的目光里,不带一丝温度与情感,移到谁脸上,他\/她的眸光必会落往它处,不敢对视。
就连刚刚最为嚣张的中年男子与顾夏,皆是如此。
审视着这群虚伪的人,我鼻中不由冷嗤出声。
高贵华丽的外表之下,不过都只是一具具肮脏而丑陋的灵魂。
九蓠飞到树上,我抱着不留走到中年男子与小女孩身前。
男子身形削瘦,脸上布满曾为生计而奔波劳累的沧桑,眼角鱼尾纹明显,额前川字纹宛若刀刻。
身上有股浓浓的烟味,右手食指中指的指尖有烟熏的痕迹,不是淡黄色,而是褐黄。
一身昂贵的名牌西服套在他身上,也撑不出上层人该有的矜贵气质。
反显得不伦不类,硬生生地穿出了地摊货的效果。
羽涅曾教过我简单的相面术,这人的模样绝非是来自富贵豪门的贵公子,而是与我一样,出自寒门。
小女孩见我靠近,抬脚想要踢来,我垂头瞪视过去,眸含警告。
她脚伸到中途,立即收回,小脸上呈现出惶恐,三角眯眯眼里的嚣张跋扈,立即遁形于怯懦之下。
中年男子立即侧身朝向我,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
我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好不容易得来的这泼天富贵,却不知好好珍惜,一朝得势就张狂,这富贵终该是到头了。
不出一年,以命抵命,归九幽步黄泉,好自为之。”
我调头走往客厅方向,才迈出两步,顿住身子,撇过头,斜睨讥诮:
“接盘侠这个称呼,用得可还称心?”
不再理他,继续前行,众人自觉地退让两侧,让出一条通道。
经过顾夏面前,停下脚步,向她投去冷冽的眸光,泛着能将一切凝结成冰的森寒。
“你,你你想要做,做什么?”
她如同一只被斗败的公鸡,舌头在嘴里打结,大得怪异的眸眼里弥漫着胆怯。
我瞥一眼中年人怀里的小女孩,轻蔑出声:
“太过恶毒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以后她,便是你终生也无法摆脱的恶梦。”
眉眼下弯,唇角上扬,勾勒出来的却不是笑容,而是无情的讽刺与挖苦:
“刚刚在花园,我觉得你还是一个人,而现在,只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与肮脏。”
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嘴巴对着顾夏发声,眸光却瞟向站在她后方,神情萧瑟眼无聚焦的顾羽衡。
无论是对他与顾夏所生的男孩,还是对我,他的全场沉默与恇怯,彻彻底底的让我看不起他。
哼,霸总,滚蛋球吧,还不如小女孩的爹。
他再是不堪,至少他还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一直在维护自己与顾夏所生的女儿。
我抱着不留大踏步,迈进客厅正门。
“羽涅,羽涅!”
我仰起头,扯开嗓子大喊。
几个工人从房里跑出来,有人出声制止:
“唉呀,姑娘,你快别喊了,老爷太太与涅少爷在书房谈正事,这样会吵着他们。”
“不就一条狗么,多大个事儿,再买一条不就成了。”
我认出其中一名男子,正是羽涅托他照顾不留的那人,冷瞥过去,他心虚的目光躲闪。
不理他们的阻挠,我将音量提得更高,继续大喊。
楼上终于有了脚步声,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妇走到护栏前,低头看向一身狼狈的我,还有我怀里的不留。
转身匆忙离去,跟着敲门声,开门声及说话声相继响起,紧接着是疾步走动声。
羽涅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我视线的所及范围内。
“羽涅!”
声音里控制不住地带着一丝颤抖。
在这座冷漠无情的房子里,他是我唯一值得信任得人。
看到他的那一刻,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垮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抱不住不留。
泪水很不争气的瞬间盈出眼眶,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滚滚滂沱。
心中所有的委屈,受到的屈辱,在此时全都哽咽在喉,除了呼唤他的名字,再难吐出一个字。
在这个男人面前,无需伪装,不用坚强,他是我的墙与山,是湾口与海港。
羽涅见到我的凄惨模样,吃惊得身形一滞,顿不过半秒,直接跨过二楼护拦一跃而下。
疾步来到我面前,双手接过不留,侧身撑住我几乎脱力的身子。
“你与不留这是怎么了?”
眼眸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心与焦虑。
二楼的护栏前,羽涅的父母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们。
我这时才感到全身无力,恍若突然被人抽掉脊梁骨,身子的重量几乎全压在羽涅身上。
手臂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再次开裂,把纱布浸出一滩刺目的血渍。
双臂酸软的使不上半分力。
我抽抽鼻子,抑制住崩溃的情绪,仓促出声:
“快,快救不留,他们,他们强塞给它,吃了许多巧克力。”
不留在外婆身边,自小到大没吃过狗粮,口味随外婆,吃素与清淡的食物,不喜甜腻。
跟着我后,才开始吃狗粮,我赶稿码字时,会吃巧克力补充能量,但不留从来不会前来守吃。
哪怕剥了的巧克力,放在它眼前,瞧都不会瞧上一眼,更别说吃进嘴里。
加上我看到的那一幕,所以才有强制这个定论。
羽涅凌厉无情的目光,立即扫向旁边那位受托之人。
“涅,涅少爷,我,阻止了小姐与小少爷的,可,可是他们...,我才急忙跑去后花园叫人的。”
那人惊惶摇手,磕磕巴巴地急着解释,宛如惊弓之鸟。
羽涅阴沉着脸,牙关咬着隐忍怒意,转过头对我柔和出声:
“我们这就去医院,你还能走吗?”
我目光坚定地点点头,表示可以。
“车钥匙在我裤兜里。”他侧身把有裤兜的一侧露出来。
我伸手进去摸出车钥匙。
“老王,你开车送于小姐去医院。
羽涅留下,哪也不能去,今晚留在家里住,明早一起去宋家赔礼。”
顾世勋冷漠的,严厉的,不容反驳的声音,在二楼护栏处炸响。
掺杂着敷衍与施舍的语气,连假意的客套也省下了。
短短的几句话,包含太多,显然之前三人的谈话内容,围绕着我,更为准确地,应该是我与羽涅的关系。
话里透着谢客的意思,在刻意撇清羽涅与我的关系,看来三人谈得很不愉快。
“是。”一边的老王走上前,伸过双臂,要从羽涅手里接过不留。
羽涅并没放手,而是朝门口迈开步子。
“涅儿!让老王去送。”
苏苁蓉寡冷的声音,跟着在客厅上方传来。
音量不高,却透着长辈对晚辈的命令式语气。
我心一寒,酸涩袭来,刚刚松驰下去的神力,重新回归体内,腰背不由自主地再次挺直。
羽涅前迈的身形戛然而止,侧头看向我,眼眸里带着柔光。
我努力地朝他挤出一丝笑容,双臂抱上不留的身子,控制声调,尽显平和:
“你留下吧,我一人去就好。”
羽涅柔和的瞳眸里瞬间凝结成冰,肉眼可见地看到冰面在开裂。
克制着情绪,声线清冽,吐字极为清晰:“繁缕,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我明白,羽涅之所以会有这一问,是因为来这里之前,说过让我相信他,而事实是我与不留都受到了伤害。
“我信!”我肯定地回答,无比坚定,不带半分迟滞。
愿意用身体抵挡灰熊,护我周全的人,没有什么不值得我相信。
今晚若他在场,也同样会不容他人来伤害我们三个。
“但是...”
也想劝他留下,不想因为我,而让他与家人的关系闹僵。
手背带上力道,要抱走不留。
“那就好,我们走。”
他打断我后面的话,抱着不留率先走出门口。
我朝着二楼的两人,躬身行一个礼,算是告别,转身疾步去追羽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