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痛欲裂,耳中远远地传来熟悉的,焦急呼唤:“繁缕!”
是羽涅?熟悉中又有些陌生。
不是,是顾羽衡。
我想推开他,离开这具肮脏的身体,可是还处在忆海空间里的我,现实中使不上半分力气。
......
装修考究的梯形会议室。
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大投影屏幕,已经亮起。
有人在讲台前一边操作电脑键盘,一边侧头核对屏幕上的ppt投影资料,做演讲前的最后检查与测试。
一分三的座椅,前面几排全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
顾羽衡单手撑着一个蓝色文件夹,另一只手握着一支名牌钢笔,在文件下方的空白处,笔走游龙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写的是狂草,宛若医院里大夫开的药方,但字迹清隽而奔放,似一匹狂妄不羁的野马。
把文件夹连着钢笔一起合上,递回给身边“胸”涌澎湃的漂亮女秘书。
修长纤细的手指,拉着敞开的西服门襟两侧,用力往下攥了攥,迈开修长双腿,慢慢走下台阶。
“顾董!”
所经之处,通道两侧,不断有人起身,谦卑的轻声向他打着招呼。
他面无表情,宛若小鸡啄米点着头,算是应答,漫不经心的自顾自走着。
走完台阶,来到第一排,在写着顾羽衡董事长,铭牌后方的椅子上落座。
“会议几点开始?”顾羽衡侧头询问,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周总经理。
头发半白的周总经理,点头哈腰回应:
“两点半,还有十分钟,顾董,你看需不需要让他们停止测试,即刻开始。”
顾羽衡扬起手:“不用,等到两点半。”
他的眸光落到讲台上,一个女子并没像其他人那样,站在讲台前手忙脚乱的对ppt对纸稿与大屏。
而是侧身站在屏幕前,一手拿着纸稿,一手操作激光笔。
她低头翻看几页纸稿,就抬头看大屏幕,用激光笔上下翻动ppt进行核对。
看来她的记性很好,顾羽衡心想。
上身后倾,放松地倚靠上椅背,双手相握,白皙修长的手指交错,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唇上摩挲。
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将女子均匀的身材,包裹的刚刚好,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绝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乌黑发亮的头发梳到头顶,挽起一个简单发髻,让雪白鹅颈完美的展露出来。
屏幕反射出来的光线照到女子身上,一半在光线里,一半在阴影中,将玲珑身形印染出一个晕晕光环。
宛如在薄雾缭绕的晨曦,踟蹰蹁跹的精灵,飘逸而灵动。
顾羽衡看失了神,我也走失了心,那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于繁缕。
站在台上做着测试的我,并不知道台下的霸总在盯着自己看,脑子里还生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早知如此,把他给泡了,自己这一生就可以天天躺平。
卡,别乱想,忘了刚经历过的,上一个场景么,相比之下还是羽涅,比这个变态靠谱。
凝聚心神,继续跟着顾羽衡的记忆走。
台上的我很快做完测试,转过身子准备下台离开。
一抬眼就对上顾羽衡,投在我身上的眸光。
也就是那一个对视,我看见了坐在正中的他,长得极帅,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因要发资料,李副总特意交待过,正中的第一排,每个座位所对应的职务。
所以我知道那个位子,是属于甲方董事长坐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集团公司董事长,竟然会是如此年轻帅气。
在台上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怔。
而在顾羽衡瞳眸里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空灵的眼睛,感受到的是穿透两人间距,直触心底的眸光。
顾羽衡的心,在此刻战栗了一下,或许我该用小鹿乱撞来形容,更为的贴切。
他的眸仁开始左右乱晃,没有焦距,转头看向旁边,掩饰心里骤生的纷乱。
应标演讲正式开始,下一个就轮到我们,我与同事抱着宣传资料,开始挨位发放。
我负责前两排,第一个要发放的,便是甲方的董事长。
顾羽衡一眼就看到抱着资料,低头朝他走来的我。
眸光一直没离开过我身上,直到我卑躬屈膝的双手递上资料,抬眸看向他,才将视线下移落到手里,拿起资料佯装细阅。
我转身离开,他的眸光才从资料上,又飘回到我背上。
顾羽衡对我动了心,至少当时是这样。
唉,早知他存了这份心思,当时给他抛个媚眼啥的,那次合作不就揽入我们公司的囊中了么。
要知道那次合作,对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来说,该有多么的重要。
不过,幸好后来又接到一个不用应标的大单,才让公司绝处逢生。
“九蓠。”我再次低唤。
灵识回归本我。
顾羽衡的呼喊清晰地落进耳里。
我坐在地上,上身倚靠在他怀里,他正揽着我肩头,满脸焦急,额头上已冒出密密细汗。
九蓠此时站在我头顶,用喙轻啄我前额,见我醒来,一下子跳上顾羽衡的肩头。
围观的人群远远站着,显然是顾羽衡让他们别靠太近,让我能有足够的空气呼吸。
“繁缕,你终于醒来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顾羽衡见我苏醒,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我脸上一红,慌忙离开他,着急得从地上爬起,脚下没站稳,往前一个踉跄。
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要搀扶我,好巧不巧正攥到我受伤的地方。
疼痛袭来,忍不住“呀”字出声,本能的用手去捂伤口。
其实,同一时间痛的,不止是伤口,还有心里没来由地一下抽痛。
他惊慌失措地松开,惶惶不安地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我,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
“请问是谁带来的狗,出事了,快去看看。”有位侍者跑进花园,大声询问。
“不好!”九蓠扇动翅膀,飞向空中。
“不留!”
脑中轰然炸响,心里发慌,一把扯下顾羽衡披在我肩上的外套,塞进他怀里,跌跌撞撞奔向屋门。
疾步穿过屋内通道,奔过前厅,出了客厅,来到前院拴着不留的角落。
不留侧身倒在地上,双目空洞无神,全身抽搐不止。
舌头无力的耷拉在嘴侧,有白色泡沫从嘴里不断溢出。
在它身前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有十二三岁,手里拿着许多黑乎乎的东西。
蹲在不留脑袋前,还在拼命朝不留嘴里塞,不留不吃,被糊成了大花脸。
男孩嘴里嘟嘟囔囔地嚷着:“你吃呀,起来,快吃呀,吃,吃。”
口齿含含糊糊,不是很流利,像个两三岁刚学会说话的幼童。
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十岁上下,不胖也不瘦,脸不胖,却是三角眯眯眼,蒜头鼻。
她怀里抱着许多还没撕开包装的巧克力,手上攥着一大摞黑乎乎的巧克力,已剥去了包装纸。
指着不留:“毒死它,毒死它。”
他俩正给不留喂巧克力,我膝盖一软,手掌撑到墙上,稳住向下滑坠的身子,咬着嘴唇,咸腥很快在唇齿间弥漫。
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昏倒的时候,来不及擦拭涌出眼眶的泪水。
失控的我几乎是飞扑过去,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小男孩的后衣领,用力朝后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