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道虚影飘来,悬空在萨满虚魂的一侧。
这下,两边都来了帮手。
为了不影响空中的虚影斗魂,双方都无人出声说话,连不留,安妮及那条大狗都没叫一声。
那条大狗趴在主人脚边一动未动,不是它不想,而是对一只离魂的狗来说,动或大叫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正如我背包里的小八哥,现在就如同一只死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体温尚在。
看空中情形,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君迁与羽涅回了一趟车上,背来一顶帐篷水及吃的,还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张草垫。
对方见我们准备打持久战,也回村拿来锅碗瓢盆外加草席。
两只鬼在空中念咒比斗,两伙人在地上生火做饭搞起野炊。
这咒一念就是一天一夜。
夜里,我们三人轮流值守,君迁与羽涅守前半夜与后半夜,我守白天。
他俩把帐篷让给我睡,自己和衣在草垫上将就着休息。
早上我醒来换下熊猫眼的羽涅,坐在石头上继续观战。
空中,三魂一人的姿势,依旧保持着昨天的样子,宛如石化。
到了下午,羽涅与君迁醒来,九蓠与萨满的魂稀淡了许多。
上师与另一道虚魂也加入念咒。
第三天,九蓠与萨满的魂更淡了,几乎只能看见一个飘缈摇曳的轮廓。
第四天,萨满的帮手败下阵,遁走。
上师悬浮着的身子在摇晃,勉力支撑,须臾后,他从半空下来,我们搀扶他进帐篷里休息。
我们依旧坚守,对方走得只剩两人在守着。
萨满的魂形在空中几乎已看不见,九蓠的还有轮廓,它没动,说明比斗还未结束。
晌午开始,空中下起绵绵小雨,继而雨势逐渐加大。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干涸的河道,不能继续待人,把帐篷移到半山坡,做饭的家伙什全都收捡了起来。
羽涅去把对方两人一狗,叫来帐篷下遮雨。
君迁撑开冲锋衣为上师挡雨,我则站在羽涅撑开的衣服下。
河道里的水越涨越高,已快到我们脚下。
“嗨!”空中的九蓠,虚魂突然急烈一震,由虚变实,双掌高举过头顶,猛然朝下狠厉一拍。
嘴里暴喝:“魂灭!”
它手掌落在身前的虚空,对面响起“嘭”的一声炸响,一道白烟由中心快速朝四周散开。
九蓠的虚影飘飞过去,缠绕上白烟,不消片刻,白烟与九蓠的虚影全都消失不见。
空中除了坠落的雨丝,什么也没有,翻滚汹涌的河水已淹至鞋面,再不离开,我们也将会有危险。
我难以接受九蓠已魂灭的事实,抑制不住悲伤,泪水雨水在脸上交织成溪。
与我同样悲伤的,还有大狗的主人,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我俩看着透明如镜的半空,不甘心地一次次喊着,各自一方虚魂的名字。
上师念起往生经,神情也是落寞至极。
寺庙派来喇嘛把上师接了过去,君迁把家伙什搬上了山顶。
男孩与大狗被家人接走。
我与不留依旧在河边,不相信九蓠就这样走了,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来得及说。
泪水如同空中坠落的连线雨丝,滚滚滂沱,难以歇止。
没想到这次旅行,竟把九蓠永远留在了这里。
君迁下来,抱走不留,独自一人把帐篷及一应家伙什,安妮与不留先一步带回车里去。
我被羽涅半抱半拽,上到山顶,他陪着我站在雨中。
想起九蓠与我和不留,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就忍不住凄然泪下。
羽涅在旁边说了些什么,全都没听进耳里。
......
惺忪睁开双眼,是在两日后。
躺在羽涅房车的大床上,揉揉发胀的脑袋。
依稀记得自己在山顶上一直哭,再后来眼前突然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湿衣已被换成羽涅的睡衣。
那天淋了雨,头有些疼,嗓子似火燎,掀开被子,将腿放下床。
声音惊动睡在沙发上的羽涅,他连忙起身过来。
“你是要喝水还是上卫生间?”
我指指餐桌上的水杯:“喝水。”声音低哑黯沉,宛如被沙砾蹭过。
羽涅转身把水杯端来,细心的试下水温,才递给我。
温热的水浸过喉咙,舒缓不少。
放下水杯,这才低头看向身上衣服,然后疑惑的,询问的望向羽涅。
他读懂我的意思,脸上蹭地一红,忙不迭解释:
“衣服是我找的一位大姐帮你换上的,就是旁边负责打扫卫生间的那个。”
我放下心来,侧头抱上他的大腿:“谢谢你,羽涅。”
他掰我的手,用手背试试我额头:“烧还未完全退下,先盖好。”把我按回床上,掖好被子。
随后,眼里盈着笑意,神秘兮兮的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也不等我发问,转身拉开一个抽屉,双手探进去捧出一样物什,来到床边。
掌心里,是已没有九蓠魂魄的小八哥,它还有气。
似睡得正香,不满被捧出来,小脑袋右左蹭着,想找个舒服的位置。
看着它就想起九蓠,氤氲水雾润湿眼眶。
羽涅坐上床边,“别哭,九蓠还没有魂散,它就在这小八哥体内。”
这时,小八哥配合的发出梦呓:“茵茵。”
我从羽涅手上接过小八哥,侧脸贴上它后背。
“那天怕你太过伤心而晕厥,把你拍晕,背回到车里。
我与君迁的车先开回来,他送上师回黑森林。
停下车,我搭车再去把你的车开回。
刚到,君迁也回了来,兴奋地告诉我,上师说九蓠没有散,把萨满魂吞噬后,回到了鸟身。”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翻身下床,把九蓠放回抽屉,让它好好休养,里面铺着又厚又暖的毛巾。
返回床边,才看到羽涅是一脸倦容,心里涌上愧疚,他与君迁陪我在山谷里熬了几天几夜,也一样淋雨,还要照顾昏迷的我。
手指划过他苍白的脸廓弧线,在额前印上一吻,把他按到床上,盖好被子。
转身欲走,被他拽坐回床边,另一只手穿过臂弯缠绕上来,头贴到后背。
低声呢喃:“茵茵,别走,陪陪我。”
听话的躺下,他掀开被子把我卷进去。
手臂伸到他脖子下,揽他入怀,他的手则搭在我腰间。
打开手机,沙哑着声音,给他轻声读起我的小说。
两千多字的一章才读到一半,鼾声已在身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