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今天下除了当今皇上,还有一个老千岁在世,这位老千岁便是南安郡王口里说的义忠王。
这位义忠王身份至尊至贵,原是皇后亲出的嫡长子,是先皇早年立下的太子。
本来若是不出所料,这天下迟早要交到这位义忠亲王的手中,因此朝中一班肱骨之臣都和他交好。以贾府为首的“四王八公”首当其冲,是老太子的亲密心腹。
可这位老太子兄弟众多,偏偏个个都精明强干,人人都想着要抢他的天下,阴谋诡计也不知想出了多少!
义忠王老人家仁心宅厚,再又自以为这一班兄弟出身都不如他尊贵,这天下只配他才能拥有,不免就疏忽了,终于着了人家的道儿,被撵下了太子之位,反倒是如今的皇上力拔头筹取得了皇位。
再到后来,如今的皇上登鼎天下,这位老太子却被囚禁于皇城西郊。幸亏先皇一向与他父子情深,他怕太子受委屈,还特地为他盖了一座小皇城,其规模设置都与皇宫相仿。众人私下都称其为东皇城,又叫东宫。
老太子便坐拥东宫,又将一众衷心于他的老臣都聚拢起来,俨然又是一个皇朝。
一山不容二虎,太子的东宫和皇上的西宫自然是剑拔弩张,彼此深恨,只是不知能忍到何时才能爆发终极一战。
荣国府历来与这位老太子情真意切,因此私底下不断进贡,就如今日被查获的绸缎就是其供奉多年的贡品。
这一匹绸缎花费极巨,精美奢华无比,就西?宫中诸位贵人恐怕也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可这么值钱的好东西竟然就这么被人家给扣了,王熙凤怎能不心疼不生气?况且如今眼见就要过年了,东宫里的诸人还等着这匹绸缎做过年的新衣呢。
这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越想越是气愤,嘴里骂出来的话比之刚才更是恶毒大胆,无论哪一句叫当今的皇上听了,估计就能灭她王家九族十次都不止了。
平儿见王熙凤如此暴躁且不知死活,登时吓得她一声儿不敢吭的,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忙拉着她就走。好在贾母住的地方距离凤姐儿的院子极近,这一路上竟然也没碰上一个人,平儿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好容易回了自己的住处,平儿忙便先喝退众人,又关好了门窗,恐怕众人听了去。王熙凤这里越发的暴怒异常,尽情摔了不知多少东西,最后把桌子也掀了,凳子也踢翻了,这才怒气稍减。
平儿在一旁忙就劝道:“奶奶,如今事情也出了,咱们就快想些个法子出来才好,光是这么生气有什么用,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王熙凤听了便扬眉骂平儿道:“放屁,你说的倒轻巧,如今东西被人家扣了,我能有什么法子?那些个穷鬼见过个什么,如今见了这好东西哪里还肯就还回来?”
平儿好心劝她反倒挨了骂,登时便一声儿也不敢吭了,只静悄悄蹲着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王熙凤见了便又骂平儿道:“你怎地又不说话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难道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么?实话和你说,若是上头怪罪下来我没好,你们又有哪一个能讨了好去?”
平儿听了忙就站起身小声儿说道:“奶奶,不如咱们求求人去,哪怕是舍些银子出去,好歹把东西要回来,可好?”
王熙凤一听便冷哼道:“哼,你说的我哪里会没想到?可如今咱们找谁去?你没见二老爷昨儿个夜里就出去找人告状都没人搭理他?如今这人都恶心得很,他们见咱们贾府失了势,谁还愿意搭理你?再者,要求人也得有钱,就这么空着两个爪子去么?官中的钱都叫二老爷盖园子花光了,难道叫我出钱不成?难道我就比人家下贱不成,人家回来一趟娘家就要花几百万银子,我却要拿自己的钱给她倒贴?”
平儿听王熙凤左右不是,自己说一句她骂一句,登时也就不吭气了,只能低着头默默陪着掉眼泪。谁知王熙凤见了她这样又骂道:“平日里你不是最有主意的么,人人都夸你好,人前人后你做得比我这个奶奶还好,如今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不成?你倒聪明,得罪人的事儿都推我出去,你倒在后面装好人,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还猜不出么?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着能出头的,就我死了也拉你垫背,你永生永世也别想着能飞出我的手掌心!”
平儿听她说得不像,吓得忙就跪下了,哭着将要说话却听外头有小丫头子隔着窗户回话:“奶奶,赵姨奶奶身边儿的小鹊儿来了。”
王熙凤听了更是生气,隔着窗户就骂道:“我上辈子欠了她们的还是怎地,一个个的就是讨吃鬼,这一辈子缠着我就没完没了的,就要讨吃讨喝也不能换个人?!”
凤姐儿嘴里骂着,忙先就伸手拉了平儿起来,又瞪了她一眼。平儿会意,忙就伸手擦干净眼泪,静悄悄立在凤姐儿身边,这才听她喝道:“还不快叫她滚进来?”
这里一语方毕,那一边就见门帘子微微一动,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子战战兢兢晃了进来,正是今日一大早给薛宝钗脸子瞧的那个小鹊儿。
这小丫头子进了屋看也不敢看凤姐儿一眼,倚着门就跪下了。
凤姐儿这才骂道:“你们就是那讨债的鬼一样,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这辈子偏偏就碰上你们,还不快说有什么事儿?!”
小鹊儿被王熙凤这一声儿骂得浑身乱战,忙就跪在地上磕头不迭,哆哆嗦嗦回道:“回……回……回……二奶奶……老爷如今觉得不好呢……他……他……气得躺在床上只顾着哆嗦……又……又……吐了血出来……脸色好怕人……我们太太……太太……叫二奶奶快去……快去找个太医来……”
王熙凤一听说是贾政的事儿,这才不再骂,冷冷说道:“知道了,快滚出去吧。”
小鹊儿听了忙起身扭头就跑,谁知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又被凤姐儿喝回来骂道:“小贱蹄子,你急着跑什么,是着急回家勾搭老爷呢,还是你们姨太太有赏?再则,你方才嘴里说的太太是谁,我竟然不知道,你快教教我,也省得我日后叫错了。”
小鹊儿一听这才醒悟自己方才怕得狠了,错把赵姨娘称呼成了太太。她这一下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忙就跪在低上流泪不止,磕头不迭,吓得一句话说不出了。
王熙凤见了她这可怜相儿,心里登时大爽,张嘴便骂道:“小贱货,我告诉你,姓赵的不过是个妾,最最下贱不值钱的东西,她就是男人的玩物罢了,连人都算不上,你还敢叫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