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睡得正香,猛然被小丫头碧萝从梦中摇醒,吓得他心肝儿乱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待听说这小丫头居然是因为北静王送东西来了把他从好梦中吵醒,贾琮哭笑不得,皱眉揉眼,强忍怒气问道:“你这丫头,不过是送来些个东西,他有的是钱,不过是一点子东西罢了,你也至于高兴成这样,就来扰人清梦,好悬把我都吓死了!”
碧萝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撅嘴赌气道:“少爷,你倒是起来看看啊,左右是送你的东西,我不过是白替你高兴罢了,你倒说我……”
说罢,小丫头复又白了贾琮一眼,这才翻身出去了。
贾琮这里好容易坐起来,慢吞吞起床穿好了衣服,这才慢悠悠去寻碧萝。
只见那丫头弄得满头满脸到处都是灰,正蹲在厨房里生火呢,锅里的水都还冷冰冰的呢。
贾琮见了不由得笑道:“你瞧瞧你生个火,火没点着,自己弄得倒像是乌眼儿鸡似的。”
碧萝正满心恼火,再被贾琮这么揶揄,登时便发作道:“少爷倒笑话我,若不是少爷太磨牙,非要我熬什么粥,我就这样儿?!”
贾琮听了便不觉叹气道:“不是我磨牙,只是我自幼不受人待见,那时候哪儿有饭吃,都是锦雀去大厨房里或偷或要点子米回来熬粥喝,有时她也顺手偷几把豆子,要么就是几粒儿花生、或是松子儿花生、大枣……再加几把我们两个种的菜,一起熬粥,既好吃又能多吃几天。长期如此,我就惯了吃这些个东西,再也改不了的……”
碧萝听了倒是一愣,再想不到一个贾府的少爷竟然也能如此清苦,还不如她这个穷人家的丫头过得舒心,当下便强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往后再也不抱怨了,这就用心替你熬粥如何?”
贾琮听了倒笑道:“你也不必十分勉强,若是你当真弄不来,我就跟着大厨房里头吃也好,省得你这么辛苦……”
碧萝一听便忙笑道:“罢了,罢了,我挣命罢了。你也别来烦我,我忙着呢。你快先去西厢房照一照,瞧瞧人家给你送的都是些个什么东西,反正天还早呢,不误了你吃饭就是。”
说罢,碧萝死活推了他出来,自己又埋头烧火。
贾琮无奈,也只得踱步到了西厢房。一见到摆得满满一屋子的箱子在烛火底下闪闪发光,他也禁不住好奇,不知北静王这是搬家还是怎地,怎么就送来如许多的东西。
一时把箱子都打开看了一遍,贾琮越看越是感动莫名。原来那箱子里装的俱都是些个衣裳鞋袜之类,件件看着都是价值不菲。
除了这些,箱子里又装了许多配饰,另又有许多银票,数了数居然有几十万直巨!
他送这些个东西,想来就是让他乔装打扮成富家子弟,去和那些贪官酷吏结交,搜寻其罪证。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北静王细心如发,他也情不自禁心里暖烘烘的。
再随便挑了一件儿穿在身上试了试,居然件件都是极合身极舒适的,也不知这位北静王是何时给他量过尺寸的。再想到自己仅有的几件儿好衣裳还都是宝玉穿剩下的,大小也不合适,心里就更加感觉温暖。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贾琮这件儿好衣裳一上身,自己都觉得精神利落了不少,再被烛光这么一照竟然大有光彩照人的意思。
他左看右看,扭捏作态半天,忽然又想起锦雀给他缝制的那件儿棉袍来。那丫头花费了好几个月的功夫给他做了一件棉袍,还说他穿上了一定是贾府乃至全天下最好看的少爷。
可谁知如今伊人已逝,棉袍还未上身却已变小。
想着这些,贾琮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扔回了箱子里。
他在这里长吁短叹,贾政在赵姨娘屋子里更是一夜未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大骂了贾琮一夜。
原来贾珍为了笼络北静王等当朝权国,借着秦可卿的丧事三番五次请人相邀,又亲自登门去请,简直是厚颜无耻之至。
为了丧礼瞧着风光些个,他还特意花了三千两银子,为贾蓉买了个什么“龙禁卫”的虚名儿。
不过他这番苦心倒也不算白费,当朝四王八公等诸多权贵也都甚给面子,不少人都来奔丧,宁国府门前车水马龙,比之娶秦可卿进门时还要热闹得多!
贾政瞧着这架势,也想要趁机捞些好处,为贾琏、贾宝玉等人求个一官半职。他听闻北静王又来贾府和贾琮相会,且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他当即便想飞过来面见北静王。但一想到上次在路上堵人家时丢了面子,况且人家北静王也不大待见他们,贾政思来想去只得退而求其次,直等着北静王离去以后再来求贾琮。
他心里想的是贾琮好歹是贾家的人,无论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要帮贾家的人。再则,即便他不肯,可他年纪还小呢,能懂得个什么,等自己好言相劝,哄得他答应就是了。
他打算得好,可谁知大半夜来了畅春园,竟然连门都叫不开。
可怜他堂堂贾府的当家人在寒风中冻了将近一个时辰,贾琮那王八蛋居然愣是装聋作哑不给开门!
贾政这番回去直气得他差点儿吐血,何况又冻得浑身都要木了,只缓到第二日一大早还没缓回来。
赵姨娘和贾环两个见她满脸怒色,谁还敢过来惹他,娘儿两个瑟缩在小屋子里听他只破口大骂了一夜。
直至天色大亮了,贾政这才精疲力竭睡去。赵姨娘和贾环这才悄悄出了屋子。当娘的就小声儿嘱咐儿子道:“孩儿,你平日和琮哥儿相交甚厚,如今你爹骂了他一夜,你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最是喜欢在背后搞鬼的,你还不偷偷去和你的好兄弟打个招呼儿,也省的他吃了暗亏。”
贾环巴不得这一声儿呢,当下撒丫子就跑来见贾琮。及至他进了畅春园的大门,遇见了新来的小丫头碧萝,一问之下才知道贾琮竟然早就出去了。
贾环不由得垂头丧气,可一见碧萝生得十分好看动人,不由得又厚着脸皮磨蹭着和碧萝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