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若兰很快就把话带到了倚卿这边。
倚卿一脸莫名,“又不是我叫她过来的,她也没提早跟我打过招呼,那现在她爱去哪就去哪,特意叫你过来跟我说做什么?”
若兰没想到倚卿的反应会是这么平静。
她先是一愣,随即又认定这冒牌的三小姐是在强撑。
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一声后,她又开口了。
“玉棠小姐只是想让三小姐知晓,她不是故意不来探望您的,实在是七王爷的邀约来得太过于突然,她无法拒绝,这才不能过来。
此行她虽未提早告知相约,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歉疚,这才托奴婢过来带话。”
倚卿似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得意与傲倨,只是轻抿了一口茶水,也不接话。
若兰见她这般平静,心里总归是有些不痛快。
装什么装,不过是个假货。
等被相府赶出去之后,也未必会比她高贵多少。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便不受控制地落在倚卿身上。
看她戴着昂贵的发簪,穿着精致的衣裙,心里莫名生出些许嫉妒与贪婪。
“三小姐,奴婢好心提醒你一句。”即便此刻若兰还用着敬称,可她眉宇间的不屑已然不加掩饰。
“玉棠小姐如今虽未正式回到府中,可她身上到底流着江家的血脉,回府也是迟早的事情。
若我是你,如今便该聪明些,主动将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去。”
倚卿抬眸,“你要我离开相府?”
若兰没有否认,“三小姐,奴婢也是为了你好,主动离去总比被人赶出去要好。
何况你占据玉棠小姐的身份那么多年,害得她吃了那么多苦,玉棠小姐虽明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难免会生出芥蒂。”
她兀自说着,即便倚卿不开口,她也说得开心,“我如今在玉棠小姐跟前也算能说上几句话,你若是信得过我,我也可以为你多说说好话。”
忽然,她将话锋一转,“三小姐,你这发簪真是漂亮啊……”
她摸了摸自己只绑了几根发带的头发,暗示得很明显。
倚卿:“潇湘阁金大师制作的簪子,自然不俗。”
若兰还在等她把发簪送给自己,可见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没任何动作,心中只觉一阵气急。
她没有多番暗示的耐心,直言,“三小姐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让奴婢帮你吧?”
“你要什么?”倚卿笑了下,语气依旧温和。
若兰以为她这么问,就是意动了。
“那支兰花发簪!”
倚卿立刻就将簪子从头上拔下。
若兰见她动作如此干脆利落,眼睛立刻就直了。
她也没去想对方为什么没有把簪子直接给她,心中滋长的贪念,让她大着胆子继续开口,“还有那梅花白玉簪!”
倚卿同样也将那支发簪取下。
“还有这玲珑翡翠镯!我也要!”
倚卿抬眸看了她一眼。
若兰先是被她那冷然的眼神吓了一跳,但想到她刚刚毫不犹豫取下两支发簪的举动,又觉得她也是畏惧得罪玉棠小姐的,转瞬又变得有恃无恐。
“看什么看!我为你说情,也是担着风险的,拿你点东西怎么了!”
倚卿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若兰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她拔高了声音,似乎这样就能遮掩自己心中的恐惧,“还不快把东西给我!”
见倚卿不动,她就要上手去抢。
只是东西还没碰到,脸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啪——”
“放肆!”
若兰愣愣地看着突然出手的碧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火辣辣的疼痛就从脸部传来,她的面容陡然变得狰狞,“你敢打我?我可是如今与玉棠小姐最亲近的丫鬟,你对我动手就是在打玉棠小姐的脸!”
若兰气不过,抬手就要把这一巴掌扇回来。
但碧玉早有防备,不仅挡住了她的动作,又给她另外半张脸添了一巴掌。
“你……”
若兰刚说一个字,便又得了一巴掌。
“以下犯上的东西!”碧玉已经忍她很久了,“不管怎么说,我家小姐现在还是这相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那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觊觎她的东西?”
“她不过是个冒牌货……”
碧玉本想打几下出出气就算了。
可听对方张口就戳她家小姐的伤口,想到那晚自黑暗里独自走来的小姐,想到前几日小姐躺在塌上病弱无助的模样,碧玉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下去。
她又送了若兰好几巴掌,直接把她的脸扇得又红又肿才停手。
若兰开始还骂几句,到后面一说话就脸疼,就只剩哭嚎。
她倒是想逃,可这“竹苑”不止碧玉一个丫头,她根本就逃不了,只能生生承受这顿毒打。
不知过了多久,倚卿开口了,“好了,别打了。”
碧玉停手,然后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掌心。
若兰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恨得不行。
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等回去后,定要让玉棠小姐为自己报仇。
她一定会让这个冒牌货好看的!
“慢着,我让你走了吗?”
倚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若兰身子一僵,以为她还要让人打自己,抬脚就要往外跑。
只是刚跑两步,衣领便被人抓住。
若兰挣扎得厉害,却又无济于事。
“小姐,该怎么处置她?”
“送去母亲那边。”
内宅之事都由当家主母做主,刚刚碧玉动手不过是对她小惩大诫,可这丫头若以为这样便能逃过一劫,那她还是太过于天真。
“奴婢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即可。”
“那她完了。”碧玉有些幸灾乐祸,“以下犯上,公然威胁主子,妄图抢夺主子的东西,还抹黑那位玉棠小姐的名誉,将她形容成一个心胸狭隘之辈……啧,这桩桩件件,夫人定不饶她。”
碧玉虽不知道那位玉棠小姐到底是否如若兰说的那般会记恨自家小姐占她身份之事,但没有哪个人会承认自己心胸狭窄,故而最后那条罪名不论真假,只会加到若兰头上。
若兰慌了,“我是玉棠小姐身边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无人理她。
若兰忙又换了一番说辞,“三小姐,你就不怕夫人会发现你与玉棠小姐不和,因此对你心生芥蒂吗?玉棠小姐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倚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玉棠回来,我便会走。我们几乎不会有接触的机会,那合与不合又有什么重要的?”
若兰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去她强装镇定的表现。
可是那双眼睛太过于坦然。
她似乎真的一点都不留恋相府的荣华富贵,只待苏玉棠回来,她便会立刻离去。
她怎么能这么坦然?
若兰不明白。
她也开始有些害怕了,因为她能感受到此刻已经有人拉着她要往外面拽了。
慌乱中,若兰忽然跪在地上求饶,然后把头磕得“咚咚”响。
拉她的人不动了。
若兰以为这个办法有效,立刻一边磕头一边认错。
她想,三小姐毕竟是女子,只要她表现得惨些,她总会心软的。
可等她磕得有些头晕了,试探性抬头,眼前的座位上已然没了人。
“三小姐呢?”她忍着晕眩感,愣愣问道,接着眼睛又有些发亮,“她原谅奴婢了?”
“不是。”碧玉笑她异想天开,“小姐不过是瞧着你这张脸觉得恶心,先前离去罢了。”
若兰唇瓣发颤,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碧玉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笑道:“你想磕头认错我们当然不会拦着,反正等你磕完再将你送到夫人那边也不迟。”
……
若兰被送走了。
倚卿冷眼瞧着,不禁想到原主记忆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狐假虎威的丫头跑过来耀武扬威,原主江云晚虽不至于被她威胁,但她说江云晚亏欠苏玉棠的那番话,到底还是戳中了原主的内心。
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原主思及若兰如今确实也算是跟苏玉棠亲近的人,心中虽有些恼怒却也没太过刁难她。
却不想这便给了一些捧高踩低之辈错误的信号,导致后续有很多人看不上江云晚这个假主子,还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养在相府多年的江云晚虽不至于连几个下人都对付不了,但那些难听的话过多传入她的耳中,总会影响她的心情,也会让她觉得麻烦。
……
但倚卿不同。
她如今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代表的是江云晚对真假千金一事的另外一种看法——两者皆是无辜,她们互不相欠。
这是江云晚至死才想明白的事。
而倚卿现在就要以这样的想法去继续江云晚的人生。
若兰一事,既然互不相欠,就不必让自己吃这个闷亏。
何况当下府中已经一些下人开始轻视她了,她正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
若兰犯到她手里的机会不巧,恰好要当那只被杀的鸡。
假千金又如何?
也没说假的就要任别人欺负。
反正在她被正式夺去相府三小姐这个称呼之前,她是不会让那些人随意欺到她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