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而外部的教室里。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虚拟屏幕中的画面。
每一个显示的画面都让他们心中沉痛的同时...
也有点心惊胆战。
随着测试的内容步入重点。
原本平静的室内陆续响起‘嘀嘀嘀’的提醒声。
有几个人左侧监控面板上面显示精神波动比较大。
倒也不是说这样就是危险了。
这样做是为了筛选不同承受能力的人，再由后台更改测试内容。
用来保证测试人员的人身安全。
戴有之看着每块虚拟屏幕左侧显示的数据。
手心都出了一层的汗。
她忍不住轻声问旁边的边野道：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边野正提醒着几名研究员多加注意发出提醒的那几台虚拟舱里的人。
听到身边人的提问声，这才转过头。
语气虽然有些无奈，但态度还是十分肯定道：
“这点是必须要面对的。”
边野说着，转头看向对面的虚拟屏，语气平静却沉重道：
“过去的历史也好，未来的发展也罢，总要让他们知道世界的黑暗面是什么。”
戴有之不赞同地摇头，直言道：
“历史所包含得内容太广阔了，这个时候告诉学生们，他们也不会懂的。”
她举例子道：
“包括你们之前提议的那个方案...叫什么‘重生’？
恕我直言，就算时空真的交错在一起。
未来的学生向过去的自己提建议，过去的自己也不会听的。
这是人类的本性，也是天性。
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思考的方式。
这样做可能会揠（ya四声）苗助长，得不偿失。”
边野叹了口气，无奈反问道：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吗？还像以前那样，只告诉他们成功后的喜悦和好处。
永远将那些失败的黑暗隐藏下来吗？”
这一点根本就是个悖论。
其实仔细想来...
双方的观点在各自立场上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一方更加理想化，一方更加现实化。
所以她也没办法反驳边野的言论。
因为她说得也没错。
难就难在怎样在中间做到取舍和平衡。
也不怪戴有之不赞同。
毕竟启明的做法无论在哪方面看来，都很激进。
看出来她的担忧，边野只得安抚保证道：
“不过您也放心，这件事情并不是一锤子钉死的事情，往后的发展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尽可能会根据情况不同做出调整。”
她看向那些虚拟屏幕上还在进行的实验，轻声解释道：
“您说得那些我们也非常赞同...但我们并不是非要让他们全部懂得。
这个年龄段不能奢求所有人都能明事理。
但该知道的事情也该告诉他们了。
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提供一个平台。
至于是警醒还是继续沉醉，又或者是无视。
未来的发展由他们自己掌握。”
知道和了解。
这两种本身就不是一个概念。
多少大人一辈子都还没活的明白呢...
强迫这个年龄段的人懂得那么多，实在是强人所难。
对于这一观点他们都很清楚。
戴有之深知这一点没有办法说服彼此。
她只能叹了口气。
重新将目光投放到了面前那三十多个虚拟屏幕上面。
看着左侧人物信息栏上面的年轻面孔。
戴有之甚至已经隐隐有预感...
预感往后的学生将从这一代开始，被彻底分割开来。
这是划时代的分割。
当这些从启明毕业的孩子们长大成人、成家之后。
他们还会像是现在家长们这样吗？
那个时候的世界...又将会是什么样子呢？
是走向更加极端的利己主义？
还是走向更加紧密的团体？
团结和黑暗注定是背道而驰的。
这是当今世界所有掌权者默认的潜规则。
见识到了黑暗就会利己。
有这种思想的人，会认为那些心灵鸡汤不过是在阉割你的思想。
想要更紧密的团结，就必须会存在‘善意的谎言’。
没有支撑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是虚浮于表面的支撑又能坚持多久？
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繁华罢了。
在她看来...
作为一个国人，她从来不认为让孩子们知道那段过去的历史是不对、不好的事情。
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将他们心中的火苗点燃后...
又一边用这豆大的火苗了衬托深渊般的黑暗。
说实话...有点残忍。
启明走得这一步，实在太过冒险了。
把这两种极端的实验综合到了一起。
实在是很可怕。
不过...难道现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吗？
明明渴望改变，却又害怕改变...
想到这，戴有之有些无力又自嘲的轻地笑了一下。
将脑海中其他杂乱思绪抛开。
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前面的虚拟屏幕。
这次的测试持续的时间没有那么久。
大概两个小时后。
就有人陆续结束测试出来了。
当虚拟舱再次打开的时候。
因为初次连接而导致的生理性干呕，让最先结束测试的几个教师很不舒服。
但是身体上的不适远没有在虚拟世界里看到的那些画面...
让他们感到心里难受。
旁边的研究员们已经习惯了。
拿着容器站在旁边，当有人出现反应的时候就递过去。
此时此刻众人的状态说不上好。
毕竟任谁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样子都不太正常吧...
也有的人像是灵魂出窍的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原地。
戴有之立刻朝身后的组员们打了个手势。
小心又谨慎的朝着几个最先结束测试的人走过去。
戴有之停在一个女生身边，尽可能放缓自己的声音，温声道：
“感觉怎么样？”
这个女生抬起头，鼻头和眼角都发红。
听到戴有之的声音，她抬起头，呆滞的目光总算再次聚焦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道：
“冷...好冷..”
“到处都是血...”
“一点...只差最后一点，邵前辈就可以回来了...”
“1xxx年...原来...那次战役的原因竟然在这里...”
这个女生自顾自重复着自己当时看到过的画面。
显然记忆十分深刻。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些画面了...
戴有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安抚道：
“别怕，都过去了。”
女生摇了摇头，她忽然伸手拉住戴有之的手，哭着道：
“过不去...这就是历史，邵前辈和那些牺牲的前辈是真实存在过的...”
戴有之的手被女生拉住。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很凉很凉。
顺着她的手腕蔓延到了自己的心头。
戴有之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的边野看了一眼。
边野正皱着眉毛在和旁边的研究员们商量着什么。
屋子里的声音乱糟糟的。
充斥着干呕声和哭泣声，还有他们小组成员的开导声。
戴有之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痛起来...
就在这时。
一直拉着她的那个女生松开手，扶着虚拟舱走了下来。
晃悠了两下这才站直身体，拒绝了戴有之想要搀扶她的动作。
来到了边野面前。
虽说情绪没有最开始那样猛烈了...但多少还是有点难受。
“这是就是你所说得未来历史考试吗？”
边野停下刚才的话题，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
没想到最快稳定和思索起来的...竟然是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
她扫描了一下对方手腕上的身份手环。
上面显示的信息是一位叫做‘章果果’的女生。
边野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
“这确实是以后的历史考试，也是你们未来授课所要进行的方向。”
边野目光很认真，轻声问道：
“很难过对不对？”
章果果红着眼睛点头：
“对...”
非常难过。
正是因为她学历史，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实。
所以才比普通人更加难以平息情绪。
边野双手插进风衣的两侧口袋里，温声问道：
“那么，你感受到了什么？或者说...对你以后的教学方式有没有什么启发？”
章果果立刻答道：
“我会向每一个学生讲解那些历史，我....”
章果果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又再次被边野打断了动作。
边野伸出一只手，制止了章果果想要说得话，温和地解释道：
“诚然，你说得那些目标和方向都很对。
但我们所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培养你们盲目不清醒的去‘爱国’。
从最开始我就说过。
你们将要和学生们一起成长，我们所有人都一样。
我们的初衷也很明确....”
在两个人谈话的时候。
不知何时，四周的嘈杂声已经停了下来。
只剩下边野平静且温和的解释声——
“...以史明鉴、以史明理、以史明己。
这才是你们这门课的教学宗旨。”
历史是一个车轮，时代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
但历史的轨迹都是一样的。
无论背景再怎么改变，都逃不过那些既定的命运。
明明历史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可还是逃不开最后的结局。
这是为什么？
其中所有因素都不过是人为原因所影响的罢了。
这间教室里很安静。
静得只有呼吸声。
边野环视了一遍四周的人，这才轻笑道：
“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看重历史了吗？”
章果果停下了急欲表达的想法。
站在原地。
脑海里全部都是那些画面和声音，现在又多了行清晰明了的文字——
以史明鉴、以史明理、以史明己。
这或许也是所有历史学家到了最后...
都在追求的那个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