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娟踉跄数步,几乎跌倒在地,好在薄严山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薄森白,”谢昭月讥笑道,“你不会天真得以为当年的车祸真是个意外吧?”说话间,她黑漆漆的眸子里翻滚着肆意的张狂和邪气。
薄森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客厅里的两个女人,两个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女人。不管事情的幕后是她们中的哪一个、或者两人皆是,他相信今日这招敲山震虎必已起到作用。
“谢昭月,说话要讲证据。否则,我会认为你是在故意挑拨我和森白的母子关系。”赵秀娟平静的目光紧锁着看似已近疯癫的谢昭月。
谢昭月诡谲地笑着,瘦弱的肩不住地抖动。“挑拨你们的关系?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秀娟眸冷如霜,似要将谢昭月冻成冰块般。“你怎么进的薄家,你不清楚?如今,阴谋泄露,你怎么可能甘心?”
谢昭月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瞳孔紧缩,骇然的目光投向赵秀娟。
薄严山一声不吭,冷厉的眸光不断在赵秀娟和谢昭月身上来回逡巡。
薄森白很清楚谢家如今的窘境。若非他母亲赵秀娟暗示他舅舅赵启程要对谢家多有提携,谢家今时今刻只怕早就败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父亲或许并不知道得太过真切,但他是清楚的。
谢昭月死死地盯着赵秀娟,千百种情绪在她莹黑发冷的眸子里辗转流连。
虽然谢昭月什么也没说,虽然他母亲赵秀娟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薄森白却已经心冷如冰,只是他如今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是什么。可是,不管真相如何,他都一定要彻查到底。
谢昭月终于收回视线,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薄森白的脸上。“我们离婚吧。”说话间,她莹黑如缎的眼底划过一抹骇人心魂的恸楚。
一丝恻隐爬上薄森白的心底,然转瞬即逝。虽然如今他对徐嫣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觉,而谢昭月又曾是陪伴他多年的妻,但这不是谢昭月伤害徐嫣然的理由,更不是她可以欺骗和暗害自己的借口。而自己也不应该因为她是他的妻便对她网开一面。而且,不知何故,他在听到谢昭月提出离婚的一刻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或许,真得如谢昭月所言,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那么他一直以来钟情的是谁?徐嫣然吗?不,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他为什么见到她的时候除了莫名的熟悉竟然没有一点其他的感觉呢?一个个疑惑接踵而至。
“你今晚就搬出薄家,”赵秀娟逼视着谢昭月,“日后再也不许踏进薄家半步。”
谢昭月怆然一笑,“我好歹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我赶出薄家吗?”
冷然的笑容爬上赵秀娟的唇角。“你都让我儿子断子绝孙了,让我们薄家大房无后了,我若是还能让你在薄家待下去,我就不是赵秀娟!”狠厉的话语,铿锵的声音,蕴着深深的怒意。
薄森白明白此刻他母亲恐怕恨不得打死谢昭月,无论什么缘故,可偏偏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似乎又不便表现出过于激越的失态愤怒模样,只好采用了这样一个算是能保持她优雅姿态的折中方式。可是,他相信,再好的伪装也总有被撕下的一天。说来,她是他的母亲,他对她除了敬重,应该还有更深的爱。可是,扪心自问,一切仿佛并非如此。何况,只要想起那些曾经发生在他和徐嫣然身上的事儿,他便忍不住惊骇万分,甚至心生恐惧。他不明白他怎么会有个这样狠毒的母亲?
“行了,”薄严山终于打破了沉默,“今天太晚了。森白,明天一早你派司机把小谢送回谢家吧。”
薄森白点点头,“知道了,爸。”
赵秀娟冷冷地瞪眼谢昭月,“今晚,她去客房睡。”说着,她俯下身,拿起薄森白放在桌上的一沓证据,又道,“这件事,薄家会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
谢昭月惨然一笑,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似断线的珠子般滑落脸颊。
薄森白看着她凄凉悲戚的模样,心中不忍。就在他想要开口之际,赵秀娟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走,跟妈上楼去。”说着,她便让管家将谢昭月带去客房,并吩咐不得她和薄严山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放谢昭月走出房间一步。
薄森白压下划过心空的那丝恻隐,一咬牙,狠心地甩开大步,与赵秀娟一同往楼上而去。
步步行来,他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他清楚他母亲待谢昭月如此决绝,怕是和徐嫣然的事儿有关,但且不说事情如今还未能得到完全证实,单论她是他的母亲,就算他对她只有敬重,在他父亲面前,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一息长叹悄然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赵秀娟脚下一顿,扭头看向薄森白,“舍不得了?”轻淡的话语带着些许质问的意味。
薄森白面无表情地瞅着赵秀娟,缓缓用手撇掉她拽着他胳膊的手。“希望事情真得到此为止。”
“你什么意思?”赵秀娟早已变了脸色。
薄森白的心顿时如被重锤敲击般痛。
刚才,他在客厅时还对他的母亲心存一丝期待,可眼下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再次的试探,并没有让他消解心中的猜疑,反而坐实了一切。
他漠然地收回目光,一面继续往前走,一面低声道,“你心里明白。”
赵秀娟没有再跟上来。
薄森白的身后只有薄严山沉稳的脚步声。
一晌,薄严山的声音悠悠传来。“你怎么站在这儿?”他顿了顿,又道,“儿子和你闹了?”说着,他叹口气,又道,“离婚不是什么让人欢喜的事儿。何况,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你也要理解他。”
一声长叹不期然飘入了薄森白的耳际。
他直视着前方走廊尽头推拉窗外深邃的夜空,任刺骨的寒风拂面。可夜风再冷,也抵不过他的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