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记得我了?”韩苍月琉璃般的黑眸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伤悲。
徐嫣然突然有种不忍直视他的感觉,他那眼里风起云涌的悲凉,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地捅进了她的心。她垂下眼帘,尽力以一种冷漠的口吻说道,“我如果认识你,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样狼狈的地步?”
韩苍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苍月集团又是个什么样的商业帝国,只要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但凡她能和他扯上一点关系,别说孔子良,就是那个狗屁实验室也绝对不敢这样折磨她。但是,从韩苍月的话来看,她应该是认识他的。然而,为什么她的记忆里竟没有他只身片影呢?
韩苍月眸色一冷。“都是我的错。”说着,他伸出手,将指间那已几乎燃至尽头的烟狠狠地摁灭在了那白瓷烟缸里。“我会让所有折磨过你的人生不如死。”说至最后,他面露狰狞,仿似地狱来的魔鬼。
徐嫣然漠然地望着韩苍月那满面的寒霜,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凭什么笃定我需要借你的手来报自己的仇呢?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我面前扮演救世主吗?你不怕我再把你杀了?!”
韩苍月正视着她,淡淡地说道,“我的命都是你的,又怎么会担心被你杀了呢?”
徐嫣然嗤笑一下,讥讽道,“既然你的命都是我的,那你当初为何不束手就擒呢?你为何还要把我打晕呢?你敢说你没有别的想法?”
坎坷的经历、痛苦的往昔教会了她不能轻信任何人。
韩苍月点点头,“我的确有别的想法。但是,我从没有想过害你。相反,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徐嫣然忍不住冷笑连连。“干嘛?杀人?还是放火?我相信你韩苍月想要谁死,根本不用找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杀人机器!”
他的话让她匪夷所思。而且,就算她曾经认识他,他韩苍月至于寻找一个普通的女子吗?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到?要知道,他可是韩苍月!
“我知道你不信。”韩苍月的目光竟然澄澈似山泉,不带一丝杂质。这不应该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眼里有的。
“那你谎话连篇又是为什么?”徐嫣然审视着韩苍月,厉声质问道,“我对你究竟有什么用?”
韩苍月又摸出烟盒,再次点燃一支雪茄。随着喷吐的青烟将他笼罩,他方才再次打破了沉默。“你当日为什么迟迟不扣动扳机?”
徐嫣然愣了愣,开始在记忆中搜寻当日的真实感觉。
对,她提前一个小时到了现场。那里,她已经去过了无数次。反复的踩点让她对那里以及从那儿能看到的一切非常熟稔。可是,就这样,她在微光瞄准镜里捕捉到韩苍月的头时却还是没来由地犹豫起来。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脸有些似曾相识。然而,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韩苍月这么一个人。她想要扣动扳机,内心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能杀他,不能杀他,她会后悔的。
她纠结了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执行任务,却还是在扣动扳机的最后一瞬间迟疑起来。
此刻,徐嫣然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她真得认识韩苍月?可为什么她一点记不起来了呢?
“我认识你?”徐嫣然清幽如月的声音里蕴着几分踌躇。
韩苍月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道,“你在18岁上大学前曾经做过一个脑部肿瘤手术,对吧?”他轻声细语,仿佛在与友人谈心般,完全不像传言中那样的冷酷。
徐嫣然点了点头,“对。在那一年体检的时候,我脑部被查出长了一个肿瘤。虽然我没有什么症状,但还是接受了医生的建议,考试结束便去做了手术。”说至最后,她不解地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韩苍月叹口气,沉声道,“那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但因为你走得无声无息,没有留下片言只语,让我的寻找变成了大海捞针。”
“回答我,那手术有什么问题?”徐嫣然抓紧了身下的被褥,冷冷地盯着韩苍月,心早已如坠万丈深渊般。
“你的人生轨迹就是从那台手术开始的。”韩苍月猛吸几口,缓缓喷出一串烟圈后,方才继续道,“你的脑部根本没有肿瘤,一切都是个局,是把你变成杀手的局。”
饶是早已猜测到了一切,徐嫣然听他道出真相,依然仿佛遭了晴天霹雳般。她怔傻一瞬,摇头道,“不,不可能!”
韩苍月弯下腰,双肘撑着膝盖,继续吸着雪茄,痛苦的表情暗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又仿佛让他难受得直不起身。
“你说呀,”徐嫣然的嗓音提高了八度。“你说,这都是骗我的!”说至最后,她的情绪激越起伏,近乎崩溃的边缘。
韩苍月深吸一气,坐起身,将雪茄摁灭后,艰难地说道,“我没骗你。那个医生如今和孔子良一起被关在地牢里。”
“我要去见他们,我要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说着,她掀开被褥,就要下床,却无奈浑身乏力,根本连移动一下都很困难。
韩苍月“霍”地起身,走到床畔,重新为她盖好被褥。“放心,他们跑不了。”
徐嫣然举眸望着韩苍月那双闪亮的星眸,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韩苍月深深地凝望着徐嫣然,轻声道,“嫣儿,别哭了。”
徐嫣然浑身一震,身体微微向后倾。“你到底是谁?”
韩苍月缓缓坐下,修长的手指伸向了她的脸庞。
徐嫣然想也没想,一把打落他的手,“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弱点。”韩苍月深情地望着徐嫣然,“他们抹去了你对我的所有记忆。”
原来还是因为他?
唯一的弱点?
她不禁仰首大笑。苍凉而悲戚的笑声仿佛冤鬼发出的般。
韩苍月脸色惨白如纸。他怔望一瞬,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她搂入了怀里。
她用力地捶打着他的后背,拼命地宣泄着内心的委屈和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渐渐平息了悲怆而激越的心绪时,门外意外地传来了清脆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