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莲笙了然商丛必是还未撬开吴为的口。不过,没关系,一来还有时间,二来若是吴为知道了他的嫡女已经死于非命,他坚固的心理防线定会有所松动。
商丛睁开眼睛,瞄了眼秦莲笙,又阖上了双目。他仿佛知道事不关己,也不打算掺和。
和他对角而歇的吴为脸上的青肿尚未消退,那狼狈模样,哪还有身为县令时那意气风发的气度,倒似一个落魄子。
他乍见秦莲笙,怔懵一瞬,翻身而起,跪在秦莲笙面前,苦苦哀求道,“求求殿下,别把罪臣和他关在一起。罪臣实在受不了了。”说着,他已经老泪纵横。
秦莲笙挑了挑眉,瞥了眼怡然自得的商丛,见他咬着一根稻草,翘着二郎腿,仿佛谁也拿他没法的赖皮样。
“怎么?他打你了?”秦莲笙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商丛。
吴为面露惧色。他摇摇头,“没,没有。”
“那你为何不愿与他待在一起?”秦莲笙莞尔一笑,“你俩也算老熟人了,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吴为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打了个冷颤。惊恐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瞬间改变了他的面容。
秦莲笙明白以商丛的能耐想要折腾吴为又不落于行迹并非难事。直到现在吴为尚未吐露真相,说明商丛尚未真正拿下吴为。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秦莲笙笑了笑,“这里仅有四间牢房,如今已经用了三间,仅有一间空闲。”
吴为嗫嚅道,“那……那……”
“不用那了,”秦莲笙冷笑一下,“用不着几日,还有好几个人得关进来。”说着,她故作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拍了拍她的额,“看本宫这记性。有一个,和你或许还有些关系呢!”
吴为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十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裤子。
“曹吴氏,你当日是见过的。”秦莲笙垂眸,睥睨着地上的吴为,“可有发现什么?”
吴为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秦莲笙。
秦莲笙立刻明白,假曹吴氏的事儿,吴为只怕是知晓的。如此说来,当日他希冀牺牲女儿来换取锦绣前程还不止心性凉薄。只是,他可知道他的嫡女已经……想着,她不由微微一笑,“本宫去了趟曹阳的临时居所。你猜本宫在那儿发现了什么?”
吴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眸也失去了神采。他摇着头,喃喃道,“不,不会,不会的……”
“什么不会?”秦莲笙饶有兴致地瞅着吴为。
吴为却立刻警醒,倏地闭了口。他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秦莲笙。
秦莲笙冷笑一下,狠声道,“本宫在曹阳临时居所的后院,发现了一具和曹吴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尸。”
吴为似遭了晴天霹雳般软倒在地。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失神地望着牢墙上那一尺见方的窗口。
秦莲笙面无表情地蔑了眼他,缓缓说道,“本宫已经命你夫人去认尸了。想来,她不会让本宫失望的。”说完,她便缓步走出了监牢。
待徐一跟出来后,她细细叮嘱徐一一番,交待其特别要注意吴为。虽然有商丛在内,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徐一一一应下后,问秦莲笙要不要再审胖掌柜。
秦莲笙走到胖掌柜牢外瞧了瞧,见其神情淡定从容,遂摇了摇头。旋即,她便离开了牢房,朝前院而去。
吴为的夫人应该已经等急了。
“殿下,”吴氏“扑通”一下跪倒在秦莲笙脚下,紧紧地抱着她的双腿。“求求你给民妇苦命的女儿做主呀。”
秦莲笙瞥了眼地上的吴氏,见她发髻松脱,鬓角凌乱,衣衫褶皱丛生,并沾有污泥,料定她是在真曹吴氏尸首旁狠哭了一阵。
“殿下,”吴氏许是没有听到秦莲笙的回应,忙不迭举眸,泪眼婆娑地望着秦莲笙,“求求你,求求你了。”
秦莲笙蓦地想起当日吴为所言——他女儿成亲不过半年。看那尸首腐烂程度,只怕他嫡女遇害也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么说,他那嫡女成亲不到两个月便被害死了?那么,曹阳当日求娶的到底是谁?
吴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面容瞬间变得狰狞可怖。“殿下,民妇知道是谁杀了民妇的女儿,你一定要捉住她,一定要捉住那妖精!”
秦莲笙拔出腿,走到正位坐下,一个红衣丫鬟捧着一直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盏茶。
她不记得她要过茶。想着,她不由心生疑窦,朝那丫鬟多看了几眼。丫鬟低着头,瞧不真切模样。
茶盏放下,丫鬟无声退下,并无不当举止。可不知为何,丫鬟的身影在秦莲笙脑海挥之不去。这丫鬟如此积极,当真只是为了讨好她,还是另有目的。
吴氏从离去的丫鬟背影上收回了目光。“殿下,这……这茶,是民妇让丫鬟上的。”
秦莲笙微微颔首,左手拿起茶托,右手捻起茶盖,一面轻轻撇去茶沫,一面细细辨别茶中是否有异。结果让她觉得意外,茶里竟并无不妥。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丫鬟是民妇的陪嫁,做事素来妥当。”吴氏似乎察觉了秦莲笙的异样。
秦莲笙不置可否,只道,“本宫刚从吴为那里过来。他承认你女儿的遇害,他是知情的。”
吴氏蓦地瞪圆了眼,仿佛两只铜铃。转眼,她倏地站起身,失声道,“他……他说什么?”说话间,悲痛和惊恐在她圆瞪的眼睛里如潮涌现,渐渐泛滥。
秦莲笙凉薄地笑了笑,“吴为也真够狠心!竟然容许鸩占鹊巢的事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贱货!”吴氏气咻咻地骂道,“一定是那个贱货干的!”
秦莲笙对真假曹吴氏避而不谈,只道,“当初曹阳与你家议亲,到底定得是谁?为何她会死在曹阳的临时居所?”
吴氏愣了愣。旋即,她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残泪,哽咽道,“民妇与姓吴的自幼定亲。民妇十六岁上嫁与他。那时,他不过一个穷书生,后来好不容易觅得了一个师爷的位置,渐渐境况才有所好转。”
秦莲笙微微颔首,明白吴氏的话与之前房恒的交待基本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