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城见吴氏依旧保持沉默,遂启口道,“我去后院看看。”说着,他就要起身。
秦莲笙一把摁住他正要从桌上抽离的手,迎视着他,淡笑道,“你是想要和我生分?”
杜清城只觉一头雾水。这是从何说起?
她拉他坐下,又道,“你若是没这想法,便好好坐着。”说完,她斜睨了眼低头不语的吴氏,“要说便说,本宫没空和你这儿耗着。”说至此,她陡然沉下脸,喝问道,“或者,你根本就是来拖延时间!”
吴氏猛地抬起头,惊惶地摇头道,“不,不,臣妇没这想法。”
秦莲笙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匕首,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
利刃出鞘,寒芒四射,晃得吴氏眼花。
吴氏避过耀眼的寒光,终启口道,“臣妇吴刘氏,乃祁隆湾县令吴为的妻子。臣妇此番前来是为了向殿下澄清之前的一点误会。”
秦莲笙微微一笑,“一点误会?是指本宫的亲卫变成通缉犯,还是本宫的三个随从被吴县令无故带走,抑或本宫的贴身侍女差点为你们侮辱?”
吴氏惊恐万分,忙不迭跪倒在地。“臣妇的夫君只是一介县令,上有三江府黄知府,还有三江府各级衙门,他不过是听命行事。”
“好一个听命行事?!”秦莲笙嗤笑道,“他到底是黄知府的县令,还是青国的县令?他此刻改弦更张,让你前来,就不怕得罪知府大人?”
吴氏伏跪在地,恭声道,“通缉殿下亲卫,有知府手谕。何况,当时臣妇夫君尚不知殿下安然无恙,为其蒙蔽。如今殿下亲临,真相大白,自然要及时改过。至于其他……”说着,她面露难色,“臣妇夫君真得只是听命行事。”
秦莲笙审视的目光投向吴氏。“曹阳可知晓你来此?”
吴氏摇摇头,“臣妇从县衙后门出来,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又绕到此处的后门进来的。”
杜清城心下却一紧。县令夫人,即便从后门出入,也难免有心人发现她的行踪。那曹阳只要不是个笨的,此刻只怕……
“被带走的三人如今在何处?”秦莲笙逼视着吴氏。
“三人在县衙后院。”吴氏顿了顿,又道,“曹阳曾逼问过三人行踪,臣妇和夫君都不曾泄露半个字。”
秦莲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曹阳不会自己查?还是说尔等故意为本宫设了个局?”
“殿下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借千万个胆子,臣妇和夫君也绝不敢欺骗殿下。那曹阳出身世家,为人傲慢,与黄知府过从甚密,何曾把旁人放在眼里?!”
曹阳出身世家?
杜清城将朝中大员一一在脑海中过一遍,竟不曾发现有姓曹的。难道那曹阳是谁家的亲戚?
秦莲笙不置可否,只道,“这招朋馆的东家是谁?”
吴氏怔了怔,低声道,“这东家,臣妇不曾见过。不过,听黄知府在一次宴会上提过,那人好像是京里的,身份贵重。”
京里的?身份贵重?
杜清城的脑海里立刻闪过秦宇晨的模样。难道是他?为何在三江府兴建馆舍?难不成……
想着,他的心弦绷得更紧了。这时,他又猛地想起徐净似乎已经去了好一阵。
时值此刻,徐净还没有归来,难道县衙出事了?
秦莲笙沉默片刻,唤来韩俊飞等人,吩咐其带将士将招朋馆掌柜等人看押起来。旋即,她又让人召来徐童和商丛。
“如何?”秦莲笙看向徐童。
徐童涨红了脸,没吭声。
一旁的商丛拱手回道,“启禀殿下,商丛与徐大人刚好打个平手。”
杜清城仔细地瞧了瞧商丛,见其气定神闲,呼吸平和,了然他必是略胜一筹。不过为了徐童的颜面,说话留了余地。
秦莲笙满意地点点头,“你在本地可有家小?”
商丛摇了摇头,“没有。商丛自幼失孤,凭着一身蛮力,略有功绩,方才被提拔为参军。”
“那你从今以后便跟着本宫。”秦莲笙缓缓起身,“至于三江府那边,本宫会处理。”
商丛并未立刻谢恩,沉默片刻,踯躅反问,“殿下信臣?”
秦莲笙轻笑一声,“为何不信?”
商丛低头闷声道,“臣是三江府参军。”
“你既是三江府参军,方才会参与袭击驸马。从此可知,你听命上级,执行力不错。但在本宫亮明身份后,你及时收手,并未执迷不悟,说明你忠君而不结党。而当本宫命你砸这招朋馆之时,你毅然挺身而出,并无半点迟疑。这表明,你不愿营私,不肯同流合污、包庇他人。你说说,本宫如何不该信你?”
商丛单膝跪地,朗声道,“殿下睿智,商丛佩服。从今以后,商丛愿追随殿下鞍前马后。”
秦莲笙微微一笑,“平身。”说着,她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方才可是在考察本宫?”
商丛愣了愣,忙再次跪下,“末将不敢,末将只是想知道其中缘由。”
秦莲笙一笑置之。转而,她扭头问吴刘氏,“你是怎么来的?”
吴刘氏恭声回道,“臣妇乘轿子来的。”
秦莲笙微微颔首,“那前行引路,咱们去县衙。”
厚实的车帘低垂,一丝寒风都无。小炉依旧燃着,虽然关了炉门,但幽幽蓝色火苗依旧散发着浅浅热意,让整座车厢和暖舒适。
青梅坐在小桌旁,用洁净的白布细心地擦拭着已经洗净的茶具。秦惊鸿坐在车厢一角,安静打坐。
她喜欢这样的时光,与公子安静地待在一起,享受着岁月的静好。在她心中,公子便如那天上的日月,而她只是地上的尘埃。她不敢奢望成为公子的人,只是希望能待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一生。
这时,一股寒风陡然而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扭头循望,便见皑墨探了个头进来。
青梅忙用拽着白布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皑墨莫要出声。
就在这时,秦惊鸿却意外地出了声。“进来。”
皑墨一跃而上,钻入了马车。
“进展如何?”秦惊鸿并未睁眼,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
“掌柜一直不肯招供,但劫人是真,意图侮辱冬画也是事实。”皑墨顿了顿,迟疑道,“公子,奴才觉得招朋馆可能出了问题。”
秦惊鸿微起眼帘,面无表情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人之常情。”
“那……”皑墨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秦惊鸿轻轻掸了掸微皱的下摆,“这些很快就不是咱们该操的心了。”
青梅心下不由一片黯然。难道公子真要将他的命交给那个跋扈凌厉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