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厚厚的锦缎帘幕遮去了自缝隙处涌进的寒风，却掩不去窗棂发出“呲呲呲”的震颤声。
杜清渊和杜清戎分坐在上首位的左右两张椅子中，与杜清城相对。
杜清城说罢今日面见皇上的全部经过后，叹口气，又道，“皇上对杜家的信任本就薄如纸笺，若非莲笙从中斡旋，杜家怎可能如此之快便度过难关？甚而一飞冲天！”
杜清渊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如今想来，这阮倩着实不知好歹，可恶至极！”
杜清戎提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几案，怒道，“我就说这女人留不得！今儿险些铸成大错！”
杜清城想起方才祖父杜佑避而不谈的往事，不由道，“大哥可知祖父和那阮氏之间……”
杜清渊摇了摇头，“此事颇为蹊跷。当日，随祖父出征的唯有爹爹，可惜……”
“那将士呢？”杜清城不信没人知晓。
杜清渊苦笑一下，说道，“说来你不信，那一回是祖父征战多年，唯一惨败的一次。”
杜清城心下一惊，失声道，“仅有他和爹爹回来？”
杜清戎沉下脸，摇摇头，“其实，应当说仅有祖父一人回来。”
“为何？”杜清城听得一头雾水。
杜清渊沉叹一息，解释道，“爹爹自那回受伤后身体一直不好。这才导致了……”
杜清城惊骇万分。想祖父乃三朝元老，南征北战数十年，竟败得如此之惨！这着实让他难以相信。“当日是和谁对阵？”
杜清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垂下眼帘，举盏啜口热茶，缓缓道，“白国。”
杜清城随军征战以来，在边关交手最多的是赤国和紫国，与白国交战屈指可数。这让他不禁心生疑惑。既然白国如此厉害，为何……
杜清渊似乎察觉了杜清城的心思，竟另起话题。“那阮倩到底是否有孕了呢？”
杜清城明白大哥不愿再提白国之事，再问也没有结果，只好按下心头的不解，回答道，“圆智大师和莲笙先后给阮倩把了脉，确定并非有孕，而是血脉不畅、气息不顺造成的假孕现象。”
“这女人惯会装神弄鬼！”杜清戎鼓瞪着双眼，骂道，“日后再不让她进门，免她多生是非。”
杜清城想起方才二叔杜聪那无知狂妄的模样，心猛地一紧。
杜清渊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祖父健在，杜家便不能分。只要不分家，以二叔对阮家的照拂，阮倩便没有不来的理。”
杜清戎立刻怒意上脸。他气咻咻地嚷道，“娘希匹的，他们如此喜欢阮家，干嘛不姓了阮？！”
杜清渊没好气地觑他一眼，“说这些个浑话有何用处？”
杜清戎冷哼一声，别过头，自顾生起闷气来。
杜清渊笑了笑，对杜清城道，“三弟，今日你行事风格大变。”他语气平淡，意味不明。
杜清城蓦地想起今儿赵方舟对他说的那些话，不由道，“大哥也许觉得我今儿的言行有背礼义孝道。但若非他们欺人太甚，我何至于此？”
“没什么不对，”杜清戎梗着脖子，嚷道，“二哥支持你！”
杜清渊微蹙眉头，似陷入了深思中。
“再者，我是个男人，不能总站在莲笙的身后。”杜清城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得保护她。”
杜清渊错愕地望着杜清城，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他。
“在旁人看来，莲笙贵为公主，享尽荣华富贵，可实则呢？”说至此，杜清城的心不由紧了紧。“她比我们任何人都难。其中的危险和艰辛非我们能想象的。”
杜清渊颔首道，“三弟长大了。”
杜清城红了脸，默了默，又道，“大哥莫要取笑我。我只是不希望事事都是莲笙一人去面对。”
杜清渊点点头，“夫妻本应如此。”
“有件事儿，”杜清城迟疑着开了口，“我得跟两位哥哥先通个气儿。”
杜清戎上下打量一番杜清城，“何事？竟让三弟如此烦忧？！”
“估摸祖母一家要回京了。”在杜清城心里，祖母只有一个，就是已故的蔡氏，再无第二人。
“祖母？”杜清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清渊惊愕一瞬，回眸横眼杜清戎，“自然是我们的亲祖母。”
“这是何故？”杜清戎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杜清城摇了摇头，“此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就今日的情形看，他们进京应该就在这十天半个月。”
“这么快？！”杜清渊神色严峻。
杜清城点点头，“日后，他们会随着我和莲笙住在东院。”
“正翻修的明王府？”杜清渊微眯双眸，似在思量着什么。
“对，”杜清城扫了眼两位哥哥，又道，“大哥、二哥，要不你们也搬过来？”
杜清戎看向杜清渊，似在等他定夺。
杜清渊摆了摆手，“不了。我和你二哥留在这边侍奉祖父。”
杜清城明白大哥想要缓和两边的关系，也就不再多劝。
“祖父知道吗？”杜清渊冷不丁问起。
杜清城摇了摇头，“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说着，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暂时还只是我的猜测，不待看到蔡家之人，谁也说不准。”
杜清渊意味深长地瞅了瞅杜清城，“大哥明白，不会道与他人。”
“娘，你……你当真就这么离开了？”杜聪的眼睛追随者杜阮氏在屋里来来回回了半个多时辰，直到行装收拾妥当、杜阮氏终于坐了下来。
杜聪拎起桌上的茶壶，为杜阮氏斟了杯热茶，递到她的面前，“娘，你不能就这么离开了！杜家如今正得圣宠，荣华富贵滚滚而来。你可不能便宜了那几个臭小子！”
他深知自己这一支并无一人投身军营，故而也就不在杜家权层范围之内。若是他娘再离开了，那么他这一房可就……
杜阮氏举起茶盏，紧绷着脸，冷声道，“杜佑如此无情，我怎可能容他安度余生？！”
“那……”杜聪急切地想知道他娘的打算。
“很快，青国便自顾不暇了。”杜阮氏冰冷的脸上挂起一抹阴狠的笑意。“到那时，不仅秦莲笙得死，他们一个个也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