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惊呼从屋里传了出来。
秦莲笙猫在树枝上,侧耳倾听屋内动静。
一抹颀长的身影自窗扇上一闪而过。转瞬,屋内的烛火熄灭了。扇扇黑漆漆的菱窗犹似一个个神秘的魔洞。
交谈声自屋里隐隐传来,忽高忽低。
若是寻常之辈,自是听不真切,可偏偏秦莲笙不是。
一阵肉麻的情爱倾述之后,两人声音一变,话题似乎进入了正轨。
她觉得屋内两人只怕要商议一阵,遂索性坐了下来,倚着树干,漫不经心地听了起来。
“定期宴,满朝文武皆在。只要事成,她还有何颜面留在青国?”男人阴冷的声音在这寒意渐浓的秋夜听来让人战栗。
“那……那事成之后……”娇柔婉转如莺啼的声音饱含期待。
男人似变得不悦,竟冷声喝问,“怎么?你对那残废还不死心?!”
女人没再吭声。
男人却已经又开了口。“事成之后,答应你的绝不反悔。至于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他的声音变得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
“你生气了?”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屋内沉寂如水,唯有院里枝叶在风中幽幽呜咽的声音。
“嗯,……”男人一声抽气,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转眼,一串吮吸声自屋里传来。
秦莲笙撇撇嘴,纵身而下,几个起落,回到了杜清城的院子里。
杜清城依然坐在高高的门槛后,他探望的眸光不离她方才消失的方向。那专注的眼神,担忧的表情,犹如一把把刻刀,在她心上划下了不浅的痕迹。
她轻轻一跃,从洞开的窗户处进入了屋子。
杜清城察觉了动静,早已扭过头,望将过来。初时的警醒,立刻变成欣喜。“你终于回来了。”
秦莲笙抿着嘴,微微一笑,“嗯。”
杜清城转动轮椅,缓缓朝秦莲笙而来。
秦莲笙大步走到他身后,推着轮椅,朝床畔而去。
杜清城抬起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刚才是谁?”
秦莲笙摇了摇头,“不知道。”
“跟丢了?”杜清城似乎并不相信这样的可能。
秦莲笙将轮椅停在床边后,捡了床前的脚踏坐了下来。她用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杜清城,“我一直以为你那倾慕者对你已痴心成魔了!”
杜清城红了脸,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道,“不过是为了攀附权势。”
秦莲笙笑着点点头,“倒是识得明白。”
杜清城似乎不想再就此多说下去,忙不迭问道,“刚才到底何人?怎么又突然说起了这些个?”
秦莲笙抿嘴一笑,“自是有关联。”
杜清城微拢剑眉,“她私会男人?”
秦莲笙挑了挑眉,“怎么这口气?这样说来,我来看你,算不算私会?”
杜清城瘪了瘪嘴,“这怎么一样?”
秦莲笙有心逗他,遂道,“哪里不一样?”说着,她猛地站起身,垂眸望着一脸怔懵的杜清城,“成亲之前,我就不来了。”说完,她作势要走。
杜清城一下急了,忙拉住她的衣袖,“莲笙,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秦莲笙板着脸,“可你的话里明明就认为女子不该夜会男子。”
“可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杜清城不管不顾地死拽着秦莲笙的衣袖。
“那我也是女子,对吧?”秦莲笙斜睨着焦灼不安的杜清城。
“你是来给我看病的。”杜清城耍起赖来,“你是医者。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我师傅就能给你换药。再说,还有觉慧在。”秦莲笙转过身,背对着杜清城,“哪里就一定得我来?”
杜清城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嘟囔道,“我错了,你别不来。”刻意放软的口气,明显的求饶,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秦莲笙的心不由一软。毕竟,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何况,她原本也只是想逗逗他罢了。
“莲笙。”轻轻的呼唤隐者些许不安。
秦莲笙转过身,冲他盈盈笑道,“逗你呢!”
杜清城愣了愣,立刻喜笑颜开。他牵着她的手,开心地说道,“你真好。”
秦莲笙抿嘴一笑,重新在他身旁的脚踏上坐下。
“只是寻常的私相授受?”
秦莲笙笑了笑,“你这么以为?”
杜清城愣了愣,摇头道,“应该不是。”
“为什么?”秦莲笙有意考考他。
“若她早已有了心仪的男子,那她待在这里便是不得已为之。虽然祖父为官多年,但不过一武将,家资并不丰厚。若是为了权势,她来之时偏偏是皇姑薨逝之日。”说至此,杜清城顿了顿,方道,“故而,她夜会的男子并不是她心仪之人。”
“你说得都合情合理,可唯一忘了一点。”秦莲笙沉声道,“阮家不过一寻常小吏。若非机缘巧合,阮家如今也只是乡野之间一普通小吏。在你眼中不值一提的那点权势和金钱,在她看来却是梦寐以求之物。”
杜清城的脸色沉了沉。“难道……”
秦莲笙摇了摇头,“那人与她不过是合作。”
杜清城愣了愣,“合作?”
秦莲笙恍悟,她似乎又用了原来世界的词。
“合作怎讲?”
秦莲笙摁下纷繁的思绪,解释道,“他俩都不愿我留在青国。”
杜清城微眯眼睛,沉声问道,“他俩在合谋?”
秦莲笙点点头,将方才听到的那些话娓娓道与杜清城,不过略去了前后两段情爱之语。
杜清城早已气得面色铁青。他攥紧了拳,气咻咻地斥道,“这人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着祖父早前还那般厚待他们阮家!”
秦莲笙淡淡地笑了笑,“外公待阮家好,并不是因为她。”
杜清城面色一僵。转眼,他讪讪地说道,“我明白。”
“除非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秦莲笙幽幽道,“否则,就算外公把她送回去,她迟早也会回到这里。”
杜清城紧了紧拳头,“难道就别无他法了?”
秦莲笙将手覆在他紧攥的拳头上,“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杜清城默了默,松开拳头,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莲笙,我不会让你有事。”
秦莲笙莞尔一笑,“嗯。”
“那男人是谁?”杜清城顿了顿,问道,“是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