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升起,梁小凉等人坐在大巴车上,车内仍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十五辆大巴车,如果不分班级的话,只需要三辆就能够将所有人栽回去。
一班剩的人还算是多的,足有九个。
有的班级就只剩下了三四个人。
伤亡最重的一年五班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就连导师都战死在了那条山路上,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车厢里,终于是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淹没在了汽车的轰鸣声中,此刻是夜晚,四周却忽然起了光亮,梁小凉并没有探头去看,他知道那是长白山上蔡华等人正在燃烧异兽的尸体。
这场火会烧很久,他们心里的火会燃烧更长时间。
车队在夜色中回到了廊城,一直驶进了学院之内,众多学员全部都下了车,并没有立刻回家,毕竟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些伤势,学院内征用了自习训练用的道场,将所有人安排到了其中,然后在由那些觉醒了医疗能力的进行连续的治疗。
陈落受的伤不轻,身上有着许多的伤口,从座位上起身之后车座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所有人都进入到了道场之内,就连陈瑶也是受到了一些轻伤。
梁小凉陪着他们吃过了晚饭,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楼上。
刚刚推门进去,道格拉斯便扑到了他的腿上,一只手指着月兔,口齿不清的说道:“它,抢吃的,打我。”
月兔一听就不乐意了,拍了拍桌子说道:“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的事儿,能用抢来形容吗?”
看到他们两个相安无事,梁小凉紧绷的心稍稍松了一些,同时也忍不住惊讶道格拉斯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竟然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如此天赋让人咋舌。
虽说还有些不太熟悉,但是看着进度,恐怕不需要一个星期就能够和正常人无异了。
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棒棒糖递了过去,笑着道:“给你个好东西吃,咱们不和一只兔子一般计较。”
道格拉斯接过棒棒糖,用力的点了点头。
月兔斜眼看着二人,靠在沙发的抱枕上看着电视,懒得搭理他们。
和爱看猫和老鼠的陈落不同,月兔最喜欢看的节目是名侦探柯南,梁小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兔子为何会如此喜欢这个动漫,直到他时不时地感受到月兔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之后方才明白过来。
安抚了道格拉斯,梁小凉走到浴室洗了个澡,将染血的衣服扔在了地上,托着疲惫的身躯躺在了床上。
他的体力本就透支的厉害,从来回奔波了一天一夜开始,再到最后射出的那一箭,以及断崖破碎之时强行带人使用瞬间移动,虽说没有受伤,但体内的透支却极为严重,从车上到现在他几乎是一直在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屋外的争吵声时不时的响起,月兔显然一直占据着上风。
梁小凉侧躺着身子,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旋即便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的睡了过去。
窗帘并没有拉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床上。
光芒闪烁了一瞬,小狐狸变成了人形躺在床的另一侧,也在看着他。
红色的旗袍将凹凸有致的身躯勾勒的淋漓尽致,她想着在死亡禁区之时的场景,眼前的青年奔波一天一夜带她离开了那个危险的地方。
那双眸子轻轻地弯了起来,如同月牙一般。
轻轻地往前蹭了蹭,小狐狸伸手捏了捏梁小凉的鼻子,觉得有意思极了。
正在睡梦中的梁小凉却是皱了皱眉头,旋即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抬手将身边的小狐狸搂在了怀里。
胡小狸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炙热呼吸,她的心缓缓的安定下来,僵硬的身子也随之放松了下去,轻轻地往前凑了凑,将头埋在梁小凉的胸口上,用头撑着他的下巴,闭上了眼睛。
小楼之外的操场上不停的有车笛声响起,接着就是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那都是得到了消息从家中赶来的学员亲人,有的人很幸运,抱着尚且还活着的人,哭声中带着希望。
有的人只能抱着尸体痛哭,他们的母亲更是哭的险些昏厥过去,哭声中充满绝望。
有的人过去扑在学院导师的身上,挥手拍打痛骂,让他们将自己的孩子还回来。
许正等人只是站在那里,任由这些哭喊声不停地发泄在自己等人的身上,沉默着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这一夜很难过,似乎是从未有过的漫长。
渐渐地,就连沙发上的月兔和道格拉斯争吵的声音都随之平息了下去,两个人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
道格拉斯小声道:“这是咋啦?”
月兔拍了拍他的肩膀,惆怅道:“人生自苦多离别啊!”
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却不是唯一,无论你经历了多么惨不忍睹的痛苦,无论你生活在这个世上有着多少的无可奈何。
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
阳光还是会照进屋子。
梁小凉睁开眼睛,小狐狸趴在他的枕头上蜷缩着身体,想起昨天夜里好像摸到了什么十分柔软光滑的东西,现在想来应该是个好梦。
轻轻地揉了揉它的脑袋,说道:“醒醒。”
小狐狸翻了个身,肚皮朝天,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
梁小凉伸手挠了挠她的肚皮。
小狐狸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喊道:“梁小凉!”
梁小凉缩了缩脖子,转身开门跑了出去。
电视放了一夜没有关,现在正放着一则广告,一个少年踩着滑板穿梭在星际之间。
梁小凉看到了窗外站着一群人,一眼望去填满了小半个操场,足有七八百人之多,看着那横放一地的尸体和守在尸体前的人,梁小凉抿了抿嘴唇,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看到陈落和陈瑶等人都在下面,看到了许正等人承担着无比巨大的压力,看到了那些死去学员的家长们失了魂似的发着呆。
他伸手拉上了窗帘,靠在窗台上,背对着外面的世界。
并没有下去,因为他没有去面对那一切的勇气,一个敢于穿越整个神秘之地抵达死亡禁区的人,现在却连那扇门都不敢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