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江神用客套的口气说,二位东道主不要争下棋的事了,我来贵方是有一事相告。
土地神问什么事,井神则缄口不言,因为地方上的事大都由土地神管。他站在一边听到江神讲出本地的常德香因患风湿病就医省城医院难以治愈而想不开就跳江自尽的事儿,便指着自己管理的这口水井感叹道,唉,幸亏她在长江边上跳江自尽,要是她在家乡来到我这儿跳井自尽就完了,那就污染了我一井好水,一井清幽幽的水。
江神不满地说,她污染了我的长江水,照样令人心烦。井绳说,长江水那么宽泛,可谓有容乃大,出点小问题可以包涵带过去,我这口井就不行,要是里面浮出一具死尸,它就废了,哪个还敢吃这口井里的水呢?
不要谈这个事。江神拉着土地神说,常德香是清风镇的人,你是清风镇的土地,你跟我一起到江边去把常德香的亡魂领走。由于她是自尽的,阳寿未尽,所以她死了,阎王都不知道,也就没有派勾使来拘她的亡魂。
土地神说,知道,知道。随即从江神手里要过那根七星拐杖,在井沿边几甩几甩,口念咒语,它便变成一匹七色骏马,土地神和江神一前一后跃上马背。
那马就挺起长长的尾巴跳将起来,土地神发出朝江边去的口令,它便腾空而起,径直朝远处那云山雾海中的长江边沿疾驰而去。
在江边滩涂上,浑身湿漉漉的亡魂常德香向江岸上走动,却走不脱身,越来越多的雏鸡灵正围着她。
有的跳起来啄她的眼睛,她不能睁开而是紧闭着,所以就寸步难移。这会儿,她的脸上、身上和手背上像针尖一样扎得发痛、发麻。
她的哭泣声却又被众雏鸡灵吵得她都要疯了的啾啾声而淹没。忽然听到一声断喝,都跟我滚开。随之感到一股水浪冲来,溅得满脸皆是。
亡魂常德香睁眼看时,江神又用同样喷水的办法把众雏鸡灵驱逐开了,又见一位老者抓住一匹七色骏马的尾巴,下一个口令:变回原形。
眨眼间,那七色骏马“咴”的一声长啸,四蹄弹跳老高,一个颠扑,成为一团气体,气体消散后,就成为一根七星拐杖拿在一位老者的手里。
江神已然站在亡魂常德香面前,指着老者介绍,这位是你老家清风镇的土地神,你叫他土地爷爷吧!你跟着他走,他将带你到该去的地方去。
亡魂常德香揩一把水珠和泪珠混合着的液体,朝站在面前脸露笑容的土地神凝睇,刚才又亲眼见他将马变为拐杖,感觉他的法术不错,便毕恭毕敬地说,土地爷爷,救救我。
土地神说,我哪里能够救你?像你的江神大叔说的一样,我只能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去。亡魂常德香问,该去的地方在哪里?土地神呵呵一笑,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是亡魂,当然是把你送到阴曹地府去。
亡魂常德香说,还要把我送到阴曹地府去,我不想去,你就送我到一个家道殷实富甲乡里的富豪家投生吧!
土地神把手里的七星拐杖一跺,叹息着说,我哪有那个权利?你投生到富豪家还是穷人家都不由我说了算,要由阴曹地府十殿阎罗王说了算。
亡魂常德香不解地问,十殿阎罗王凭什么说了算?土地神说,很复杂,你去了就知道。亡魂常德香立马跪在土地神面前求情,不要送我到阴曹地府去,我害怕。
土地神问,那你想让我送你到哪里去呢?亡魂常德香说,我哪里都不去,就跟土地爷爷回清风镇老家做你管辖那一方土地的助手不行吗?
土地神“哼”一声说,我这管辖土地的神职也是冥府安排的,你要当我的助手也得冥府下个调令或文件,我可不能擅自收你当助手。凭你跳江自尽这个恶行,就不具备当助手的资格。
要当我的助手,最基本一条要在人道上善始善终,还要积德行善到一定的程度,或者舍己为人作出牺牲,那才可以由鬼魂晋升为神明,这些你都不具备,何谈做我土地神的助手?
快起身,把眼睛闭上,让我用这七星拐杖变一乘七彩坐骑,驮你到阴曹地府。
这时,亡魂常德香还犟着跪在那里,不肯起身。土地神生气地说,你不听我的话,我马上就走,你过去世的冤亲债主——那些啾啾叫的用黄嘴尖喙啄你眼睛的雏鸡灵又要来围攻你,那我就不管了。
站在一边的江神也说,我也不管了,到时候你就惨了。亡魂常德香骇住了,她麻利站起来说,土地爷爷,救救我,我听你的。她说了这话,果然听土地神的,乖乖地把眼睛都闭上了。
七七四十九天后,亡魂常德香在地府鬼判殿受审完毕,并定谳判刑,关押在枉死城,每隔七天就由两个鬼卒押解出来,来到阳间的她上次寻短路跳江自尽的长江滩涂,逼着她再跳一次江,再受一次被溺毙的痛苦。
这样周而复始,一月有四周,就受四次跳江溺毙的痛苦,一年将近五十次。到了年末,她痛哭流涕地问其中一个鬼卒,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受尽这种痛苦?
除非你讨到替身,有人像你一样在这处滩涂跳江自尽。只有这样,你才能超生。那鬼卒如是回答。
就算讨到了替身,她超生也难,她还有其他罪孽未消。另一个獠牙的鬼卒说。
这就是要教训一下你们这些动不动就要寻短路自杀以为一了百了的愚昧鬼。突然江神走过来冲着已由亡魂变成鬼魂的常德香说,你现在才清楚吧!寻短路死去,比活着还难受。如果你一百年找不到替身,你就要在我这条江边滩涂跳水淹死将近5000次,这种痛苦永劫难复。看你们这些愚昧鬼还做愚昧事吗?
听到江神的话,已然披头散发的鬼魂常德香眼泪又唰唰地流,本来变得麻木的她又恢复了些许敏感,天啦!受这种苦何时是个尽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