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谷，他的能力数据已经到达什么层次了？”爱德华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白衬衫被浸湿，与他的皮肤紧紧相贴，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受。
“从某种程度上说……”莓谷摩盯着电脑上弹出来的红色数据出了神，“已经无限接近于神……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兰丸毫不意外，“他吸收了水墨之神的神力，又在神禁之地接纳了圣女的力量，想来空间主的力量也还在他身上，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的数据相较于当初的二主只会高不会低。”
“蝠，你在想什么？”
爱德华坐回沙发上，靠在墙边的蝠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在想，为什么首领非要让伊比多与林亦飘一战。”蝠淡淡开口，“明明可以让她活得更久些。”
“你竟然会有这种多余的想法。”爱德华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会不会首领，早就算到这一步了呢？”
此话一出，全场空气都冷了几分。
“……这话什么意思？”爱德华说。
“没什么意思，你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蝠推开门，“我累了，先去睡了。”
身为小队里目前唯一一名女性，蝠突然有种孤立无援的心情，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疲惫不堪。只是那么一刻，那么一刻她忽然在想，伊比多的死会不会不是一场命中注定，而是被策划好的注定？
但她看不清楚，蝙蝠的视觉并不发达，只能靠一些风声来确定位置，所以她选择闭上眼睛，也闭上一些脑筋，让自己不那么累。
已经走到了最后，再去猜忌也没什么意义。
“樱雪分部部长发来消息，要在明天上午举行演讲。”莓谷摩看着电脑上突然弹出来的消息。
“看样子是准备逼他们出现？”兰丸推断道，“舆论方面准备好了么？说不定会引起民愤哦？”
“事到如今谁还会管那些东西？”爱德华不屑一顾。
“这些在你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还是需要关注的。”莓谷摩拿着电脑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天街爆炸案已经让皇室失去民心了，现在皇室的处境摇摇欲坠，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他们推翻。”
爱德华皱眉：“这和樱雪分部的演讲有很大关系吗？”
“自然是有的。”兰丸说，“樱雪分部想要代替皇室接管樱雪的全部势力，自然要拿出准备好的文本调动民愤，愤怒能够推到高塔，等到人们对皇室彻底失望的时候……便是联盟和政府介入的最佳时机。”
“我只关心能喝到多少血，其他的都交给你们。”爱德华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先休息了，如果那个女人回来的话记得别喊我出来，我不想看见他。”
一人一机器都很明白，他说的“那个女人”是伊比多。
门再度被用力关上，房间内只剩下莓谷摩和兰丸面面相觑。
“他变了。”兰丸率先开口。
“嗯，但是很正常，大家都会变的。”莓谷摩合上电脑，“联盟之所以选择樱雪，是因为神禁之地残留的能量波动吗？”
“嗯？我还以为你很清楚其中缘由。”兰丸诧异，“当初为人们带来天赋异变的那颗陨石就是降落在樱雪，要我说的话，按照人类的说法，这应该算是有始有终吧。”
“是溯本求源才对。”莓谷摩纠正他，“不过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竟然还有大黑客不知道的事情。”兰丸难得打趣道。
“你不休息么？”
“我是机器人，你应该对我说，充电。但现在电量还算充足，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帮我关机，轮到我出场的时候再开起来。”
“那倒不用了。”
莓谷摩走到窗前，精致的木地板上是满地的玻璃碎片，那是刚才林亦飘的杰作。每走一步，被踩碎得更加厉害的碎片便发出噼啪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伊比多从外面走回来，脚下踩着被她杀死的人的骨头。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感觉自己其实很寂寞呢。”莓谷摩没来由的伤感，“明明已经有了可以依偎的家人，却还是东躲西藏，找不到自己可以安逸居住的小窝。”
兰丸沉默着没说话，漆黑的头盔上亮起的眼睛符号悄悄熄灭，它不懂人类血液中时刻流动着的孤独感。对它来说，被创造是一种宿命，也许它的制造者在设计当初并没有把它当成艺术杰作来看待，只是想打造一把较为称手的兵器，所以没有加入情感模组。但好在它遇到了吴远山，在这世间漂泊的第十五年，吴远山为它亲手加入了一枚情感芯片，让它能够理解喜怒哀乐。
但学习了太久，机器人还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孤独。
没关系，再等等，漫长的时间会熬过去。
“樱雪分部发出通告，将于明日上午九点在天街发表重大演讲。”
张守星皱着眉头读出这一行字，随后将手机丢在桌上供大家观赏，疑惑地说：“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想打着演讲的幌子掌权，引出林亦飘和你们这帮小鬼。”林鹤在一旁熟练地整理着药材，“一举三得的事情。”
“林医生，我们两位朋友的身体状况如何了？”慕枫问。
“还需要静养两三天，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很重，目前甚至没法清醒过来。”林鹤看出他心中所想，“你们放心地去，这边我会看着。”
“谢谢。”慕枫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道谢的话就免了，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不需要认为这种事情值得称赞。”
还真有个性，该说是林家人的基因都带点傲慢吗？慕枫忍不住这么想。
“那就去吧。”
慕枫最终拍案，这一天以这四个字为结尾画上了句号。
“各位亲爱的樱雪民众，今天，天赋者联盟在此召开重要演讲，是要做出以下三点声明。”
翌日早晨八点，天街街头已经挤满了人，原本在公路上忙着去挤公交挤地铁重复朝九晚五生活模式的人们纷纷驻足，交通运行缓慢，也有少数对这个国家命运根本不关心的人按着喇叭努力想要前进，然而他的这点努力就像是水滴掉入大海，很快便被人声鼎沸盖了过去。电子屏幕上，樱雪分部代表人的头被放大十几倍，他戴着一张白色的恶鬼面具，兴许是为了增添气势，不过在鬼怪传说口口相传的樱雪，这并不唬人。
群众们昂首，期盼从这位发言人口中听到点劲爆的信息。
“第一，由平秀吉所掌管的樱雪皇室，以及分属皇室下的三大家，从今日起，由天赋者联盟樱雪分部正式接管。”
第一条声明的信息量实在过大，就连原本一直按着喇叭急着去公司的职员都停了下来，一脸痴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白色恶鬼。人群变得更加热闹起来，讨论声热火朝天，小学生们背着书包舔着棒棒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学生们义愤填膺地把单肩包往地上一甩，不知道是不想读书还是真的想抗议，大学生们拿起手机录视频，年轻的白领双手一摊说着“爱谁谁吧”，中年人开始了高谈阔论，在这种紧要关头恰好是发表他们内心深处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说出来的崇高想法的绝佳时机。
“果然如此啊。”
慕枫站在人群中，只用简单的墨镜做了伪装。探测器没有对他们起反应，说明联盟不想在人山人海的时候把事情闹大，就连当时米勒袭击他们的时候也是选在了幽深的小巷子里。
“民众的反应不是他们的目的。”张守星叉手环胸，“他们的想法太好揣测了，但这样真的好么？在群众眼中看来，他们平白无故地接管了皇室，也不给点理由，哪怕是年事已高这种白痴理由也好啊！”
“樱雪人民有这么好忽悠吗？”杨心正林挠挠脑袋。
“你应该庆幸自己说的是中文，他们听不懂。”东方云冷不丁来了一句。
“第二，帝盟掌管的部分经济产业链，即日起也将由樱雪分部特派人接管，以下为炽火田井一郎先生亲笔签署的转让文书。”
全场哗然。
屏幕转变为白纸黑字，人们全都用力往前挤，想要看清楚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然而努力了半天也只能看见炽火田井一郎苍劲有力的签字。太云一行人任凭他们往前挤，一动不动——因为上面写的全是日语，他们看不懂。
“这的确是炽火田盟主的笔迹。”叶静语捂着嘴。
“多半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东方云说，“你我都知道，炽火田先生是个比皇室还要深爱着这个国家的男人，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他，也许就是联盟手中能够威胁到樱雪命脉的东西。”
“第三……”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全场安静，屏幕上的白色恶鬼被一只手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面具四分五裂，碎片瞬间扎入皮肉中，渗出的鲜血染红炸开的木头桌子，发言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死掉。
“第三点，由我来宣布。”
声音透过大屏幕传出来时，慕枫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泛起了一阵寒冷，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即便是用着不同的语言，他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股无处安放的冷漠。
“……他会说日语啊。”张守星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一张没有表情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赫然出现在大屏幕中，脸上还带着溅起的血液。少顷，林亦飘冷冷的声音透过大屏幕传向天街的每一个角落。
“第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放弃樱雪公民的身份，想逃到哪里就逃到哪里，我不管你们用任何方式，只要离开这个国家，举起手向我投降，我就可以饶你们不死。”
沉默三秒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举过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