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武当山。
傅山也算是在京城呆了挺久。
甚至靠着他的一手妇科医术已经在京城闯出了名头。
不过，他对于朝堂并无太多兴趣。
更多的还是喜欢在闹事，当一个红尘看客。
至于和墨如玉认识，也不过是这丫头来采购调理身子的药。
“墨家的思想以百姓为先，本就不怎么考虑朝堂。”
“我头疼的是，越是走访百姓，我就越感觉如今的墨家思想已经无法和百姓匹配。”
“就拿打仗来说吧，墨家讲究兼爱非攻。”
“这是因为打仗就会死人，死的也多是贫困百姓。”
“但我去问了很多人，他们对于当今陛下打仗这事基本都是支持。”
“甚至很多人都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也就是说，百姓根本不觉得打仗有什么，他们愿意为了这位陛下献出所有，包括性命！”
“如此情况我再去推广兼爱非攻，那不是与百姓背道而驰。”
“但若是不推广，我又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为墨家寻到一条出路。”
墨如玉摇摇头，神情极为苦恼。
甚至她都觉得这些大明的百姓怕不是都疯了！
尤其是那些青壮，恨不得全都跑去参军为国效力。
家里人也基本都是持支持态度，没几个反对的。
死亡在他们眼里仿佛就不是个事。
“他们不是不在乎死亡，而是怕死的没有价值。”
“但现在，陛下给了他们价值！”
“去参军打仗，往大了说是保家卫国，往小了说是封狼居胥。”
“就算是死了也能入忠义祠，享皇家香火！”
“如此荣誉那些小伙子自然想去的很。”
“若是只给他们每年一文钱，死了也无补贴，你看他们还这么兴奋不。”
“说到底，人活一辈子，为的不就是功名爵禄。”
傅山笑了笑，说出了他的看法。
红尘中人，七情六欲。
只要与国，与家，与自身都有利，那肯定人人喜欢。
“是啊...”
“只是让姑娘头疼的厉害。”
“这局面，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解。”
傅山说的墨如玉自然能听懂。
她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那些青壮是否属于自愿。
但，这对于墨家来说就很尴尬了。
“想要解决问题，就要先搞清楚问题出现在哪。”
“你若是愿意，我倒是有几分理解。”
“想听听吗？”
傅山松开了把脉的手，整理了下道袍笑呵呵的说道。
嗯？
墨如玉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
“好啊，请说！”
傅山点了点头，摸着胡茬半响才开口道。
“想要解决问题，就要先搞清楚问题出在哪。”
“我在武当山学习的时候，曾听师傅说过。”
“墨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其理想不符合现实。”
“你们想要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但你们忽略了人心的贪婪。”
“这一点，你们甚至还不如汉唐时期的儒家。”
“至少在汉朝和唐朝，甚至是明初，对于异族的侵犯他们全都奉行一个杀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傅山说到这，端着茶碗小喝了一口。
他虽然很讨厌现在的儒家，但有一说一，汉唐时期的儒家还是需要尊重一下的。
那可当真是你敢打我，老子就灭你九族！
“那是儒家辅佐帝王的手段。”
“是帝王想打！”
“但不管是汉武帝时期，还是唐朝，劳民伤财这四个字就没跑掉过！”
墨如玉皱着眉，想了好一会这才反驳道。
儒家可不会太过考虑百姓的处境。
这是墨家和儒家最大的区别！
“这点我承认，也没法反驳。”
“但同样，有一点你也没法反驳。”
“那就是如果是墨家是主导汉唐时期思想的主流。”
“你们能做的比儒家更好吗？”
“异族来攻，你去和他们讲兼爱非攻不成？”
“就拿现在的鞑子和倭寇来说，兼爱非攻的理念如何退敌？”
“其实我觉得你们墨家的先贤墨子，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否则，为何主张兼爱非攻的墨家会如此醉心于格物之道？”
“你们手中掌握的那些技术可都是为了战争而生！”
“若是真的兼爱非攻，那研发它们的意义又是为何？”
穷兵黩武吗？
傅山轻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们墨家两大绝学，一个是墨家思想，另一个便是墨家机关。
那墨家机关的霸道你作为墨家人相信比我清楚。
就这机关术，难道不是在违背墨家思想。
“那是为了守城！”
“墨家机关可不是为了杀人而诞生的！”
墨如玉一听这立马急了！
然而这话刚说完，傅山便直接开口道。
“为何要守城？”
“敌人来攻为何不用墨家思想退敌？”
“显然墨子也懂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让敌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事，首先你这拳头得比他硬！”
“否则谁听你的。”
“至于你说的不是为了杀人而诞生...”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墨家机关就是为了杀人才出现的！”
“唯有先杀人，才能少杀人！”
傅山这话如同尖刀一般直接插在了墨如玉的心里。
先杀人，才能少杀人...
先杀人，才能少杀人....
墨如玉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内心很是矛盾。
她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傅山的说法。
“那这么说，墨子他早就发现了墨家思想的问题。”
“那为何不修正？”
许久，墨如玉这才抬起了头苦笑着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墨子应该会去改的啊。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墨子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不过现在改正不也来得及。”
“你出山不就是为了干这件事。”
傅山手一摊，耸了耸肩。
他哪知道墨子为何不去改正。
但从墨子研发墨家机关不难看出，他很清楚兼爱非攻的局限性。
对于不听他讲道的人，那就先用机关术和对面聊聊！
“路子...”
“难道真要放弃兼爱非攻吗？”
“那样的话，墨家还是墨家吗？”
又是一声长叹，墨如玉揉着脑门很是头疼。
这不还是回到了原点。
到底要不要放弃兼爱非攻这四个字！
傅山嘴角微咧，突然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我倒是觉得不用放弃。”
“只需要限制一下范围或许就可以了。”
“送你十六个字，或许可以当做参考。”
“兼爱非攻，唯我汉家！”
“非我族类，以力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