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有些硌人,赵璇难受得动了几下,都被韩朝认作抵抗,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你说啊!”
赵璇被他捏着下巴抬起头,他眼中满是怒火,咄咄逼人“你是我的妻子,怎么能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这么努力想要推动女子入学,是不是!”
下巴上传来的疼痛让赵璇心头生起怒火,伸出手用力的推他,谁知却被他按住双手“恼羞成怒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朝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赵璇怒道。
“我不放!你是不是想要改嫁!你说!”
“你已经休了我,你忘了吗!”赵璇道。
韩朝一听更加生气“明明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早就打算好了是不是!说!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
“你嘴巴放干净点!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说!”韩朝道。
赵璇猛力一推,艰难的从他的桎梏中脱身,手腕已经发红,看起来仿佛受了什么虐待。她走到桌边喝了口茶,将心绪平静下来“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无端端的闯来这里,还说这些激愤的话。
水里是干净的,大概不是这里的问题。赵璇接连开始翻动屋里的东西,试图找出是什么让韩朝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别找了,我没中毒。”
赵璇并没有停下,一边看一边打开房门“绿萤,你把翠云轩的东西都查一遍,再拿一份解毒丹来。”
“大小姐,他可能没中毒。”绿萤支吾道。
未等赵璇反应过来,韩朝已经将她拉走,向绿萤道“不许任何人靠近。”
“你这是做什么?”赵璇问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莫非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靠近“翠云轩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韩朝忍了又忍道“有问题的人是你!你看不出来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有人监视你?”
“赵璇!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把抓起气得七窍生烟的韩朝,她左思右想,把人拉进内室,小声道“你说吧,我听着。”
韩朝气极,按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明不明白!”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有顾虑可以写下来,阅后即焚。”赵璇认真道。
低头看见她颈侧白皙柔嫩,韩朝便心里发狠,咬住耳垂用牙齿轻轻碾压,把赵璇吓了一跳,忙着伸手去推他。“你做什么!”
“我心里只有你,你呢?”
她忽然有些心虚,她心里装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你胡说,你心里难道没有萧家天下吗!”
“我心里的女子只你一人,你不知道吗?”他轻声道。
赵璇浑身颤了一下“知道。”
“那你呢,你心里也只有我吗?”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受伤,固执的盯着赵璇不肯退让,一定要她给一个结果。
“你受什么刺激了?”赵璇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没发烧啊。
韩朝忍了又忍道“回答我!”
“我心里的男子自然也只有你。”赵璇道。
“我不要自然!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韩朝道。
他的反应实在很奇怪,赵璇盯着他看了半天,又趴在他颈侧闻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是不是自己去了书房。”
“我不能去吗。”韩朝道。
赵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急着要去叫绿萤准备解药,谁知却被韩朝从背后抱了个满怀。“你能不能也像我在乎你一样在乎我?”
“我知道了,你先让我”话说了一半,赵璇忽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韩朝死死地抱住她“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心里没你?”赵璇奇怪道。她自认已经做得很好,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
“你从不与我说你在做什么,我们的身份像是颠倒了,你是在外头拼搏的男子,我是在后宅的女子。”韩朝埋怨道。“我在外头都抬不起头,就是阿昭都比我自在,阿婧婚前如何张扬,婚后也还是安安分分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像你,整日在外头跑来跑去,一去就是好长时间,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赵璇的手在他背上滑动,一下一下的抚慰他躁动的心“你希望自己的妻子像别人一样吗?”
“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韩朝小声道。“可我毕竟是个男人,我也要面子。”
“你就为了这个来找我?”赵璇牵着他坐下,打算趁此机会和他说清楚。“我的过去和你想的不一样,你确定要听吗?”
韩朝点了点头“只要你说,我就听。”
门被叩响,绿萤担忧的声音传来“大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进来吧。”
屋里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赵璇拉着韩朝坐在一边,他的眼神略微有些涣散,但人还算精神。赵璇观察着他的样子,向绿萤道“桐枝、榧杜、桑禹各三两,泽平昌一钱,杜雪半两,用十八年女儿红小火煨制,一个时辰后送来。”
“大小姐,他又中毒了?”绿萤用力的皱起眉毛,一脸嫌弃。
“他是我身边最好下手的人,自然是众矢之的。”赵璇早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煎完药你细细的查一查屋里的东西,看看究竟是从哪里下的手,再让夏统留心不要让没见过的人或者东西靠近他。”
“大小姐若让他按时吃了解毒丹不是省事很多吗?”
“他没有这样的底子,吃下去是毒不是药。”说着自己也很无奈“总归在我身边,多留心就是。”
“既然能够在这里下毒,就说明贺直还有同党一直在帮他,翠云轩里暂且还算干净,可上下朝的路上却未必,或许是宫人或许是侍卫,乃至朝臣都有可能。”若是宫里的人还罢了,要是朝臣就麻烦了。“若还有下一回只怕就不会是这种无关痛痒的毒了。”
绿萤道“大小姐真的非他不可吗?”这个人不止帮不上忙,还一直拖后腿,简直叫人看得厌烦。
她没有想到赵璇会沉下脸。“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说对他不利的话。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你出去吧。”
一直到把门关上,走到卧房中,绿萤才感觉到有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来。她咽了口口水,将恐惧压抑下来,开始捡药。
在赵璇和绿萤对话的过程中,韩朝始终不发一言,木头人一样僵硬的看着他们,好半天才动了动手“她一直不喜欢我吗?”
“是啊,她一直不喜欢你。”赵璇道“就像你身边的人觉得我配不上你一样,我身边也有很多人觉得我不应该嫁给你。”
韩朝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凭什么!”
她将人带到床上,两个人倚靠着迎枕歪在上头。“你还不知道我是谁,自然不懂。”
“你是谁?”韩朝懵懵的看着她。
赵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说“我是赵璇,曾经是沈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之一。”
“沈家?你外祖家?”韩朝道“沈家的家业怎么会由你继承?”
“三十五年前海上忽然来了一艘大船,上头载满了从未见过的宝物,因为这些陌生人祖父知道了海外还有别的国家,他们用宝物和我们换了食物和水,很快就离开了。那个时候祖父是唯一敢和他们做交易的人也因此发了一笔横财。”
那时候这个国家都刚刚从战争中缓过来,到处都艰辛困苦,很多人都衣不蔽体只能倚靠着破布遮羞。而沈老爷子却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一笔横财,自然令很多人眼红,竟有人生了歹意,想要除之而后快将财宝据为己有。
经此一事,沈老爷子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东西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可他不舍得就这样放弃,而是将这些财宝换成银钱,开始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当外国的船只再次来到崖城时,已经是四年之后。在这几年中老爷子费尽心力将崖城掌握在自己手中,收养了很多弃儿,找了可靠的人暗中教导他们功夫和医毒,这些人也在后来成为了崖城最强的一支力量。
沈老爷子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行事果决,从不曾后悔。在这四年中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当陌生的船只上岸后他便将这些人都接到了自己家中同吃同住,因此而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和文化,甚至送了几个孩子一起出海。
再后来等先帝终于意识到崖城的异常时,沈老爷子早就已经做了崖城的土皇帝,和海外诸国达成了协议,所有到访的船只都会走这条航线,让沈家分一杯羹。
先帝震怒,然而却已经无济于事,崖城虽有城守,却早就已经是沈家的人。赵明理中进士后先帝正为难是否应该将他分派去边远,却又担心这会让沈家势力做大,掌控边境安危,到那个时候只怕他这个皇帝都要任人摆布。
正好赶上元嘉大长公主死活非要嫁给赵明理,干脆顺水推舟拆了赵明理和沈氏的婚姻,离间沈赵两家的联盟。不得不说他的这些举措在最初的那段时间是有用的,然而当赵璇出生后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赵璇抓周那一日,沈老爷子破天荒的在,在看见她抓了纸笔之后笑得根本合不拢嘴,连连称赞她将来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甚至几次提出要带在身边教养。
沈老爷子身边除了赵璇还有沈昌旭,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从小就玩得很好,老爷子也十分欣慰,只是暗暗教了两个人不一样的东西。
七岁以后赵璇回到沈氏身边,跟着她走南闯北,见识了各地风物,期间还有沈老爷子源源不断的信笺,她也因此学会了许多寻常女子一辈子都不曾见识的东西。
她住在崖城的时候沈老爷子每次去见海外的客人总是带着两个孩子,一开始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那年一艘意料之外的船只停在港口。
“那年我才十岁,刚回崖城,寄住在姨母家中,跟着表姐妹们一起上学,只有到休沐日才能回去见祖父。正是那一次回去我才明白祖父悉心教导我是为了什么。”
那艘船上的人是尾随着前头的船只闯过风暴来的,在海外风传有一个神秘而富庶的岛屿,上头有取之不尽的财宝,他们生了歹意,想要来分一杯羹。
“祖父正在和他们说话,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很客气的和他们说想要来做生意就要守规矩,可他们不听,一定要绕过所有这些规矩,抢在别人前头。祖父不肯他们便要动粗,那时候我一股冲劲只觉得不能叫他们欺负了祖父,便抢过侍卫手中的刀横在他们面前。”
赵璇轻声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祖父将匕首交到我手中,告诉我哪里是命脉,哪里不致死,要从什么样的角度,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祖父教你杀人?”韩朝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会做的事情。只要想一想当时的场景他就觉得可怜。一个孩子,却做下这么可怕的事情。
“我从小就跟着不同的人生活,他们都很忙,总是将我随意交给别人,我很早就知道了寄人篱下的滋味。”赵璇道。“十二岁的时候祖父告诉我,将来我是要和表哥成亲的,我们会一起守护崖城,不让它被任何人夺走。”
韩朝道“所以你那个时候才那么抗拒我?”
赵璇道“我不能留在都城,这个地方于我而言就是牢笼。”
他心疼的抱住她“可你还是留下来了。”
“是啊,谁知道我会在这里遇见你呢。”赵璇轻声叹息,要不是出了这么大一个变故,此时的她应该在崖城的海边吹着海风听着各种拗口的语言,做城主夫人。
“我很高兴,你愿意留下来。”
其实他本不必这样激动,赵璇一时之间有些愧疚,她确实是留下来了,却不完全是为了他,她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是你想象中仅仅性情有些怪异的女子,我手上沾过许多人的鲜血,天生薄情,从未生过如别的女子那般柔软的心肠。”
韩朝道“即便薄情又如何,你心里总归是有我的。薄情总好过无情,不是吗?”
纵使在你心中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可在你心里我至少是最重要的那个人,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