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璇到铜雀台的时候孟敬亭才刚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见赵璇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少说废话,把母蛊交出来!”赵璇不欲与他玩唇枪舌剑那一套,一张嘴就直奔主题。
孟敬亭被她握剑的凛冽气势威慑,即便看出她用剑应该很一般,还是配合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牵丝蛊的母蛊,想起来了吗!”赵璇眉目更冷,语气不善。
“是阿晗......赵晗中了牵丝蛊?”孟敬亭跟着脸色大变,双眉紧皱,似乎很诧异。
“把母蛊交出来!”
“我这里没有母蛊。”孟敬亭难得正色。卸去伪装之后他其实是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人,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儒雅的姿态也全然不见。“你来错地方了。”
赵璇心中一凛,转头去看绿萤。绿萤肯定道“母蛊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这里,这里留下的痕迹也是最重的。”
赤金粉洒落在屋里每一个角落,唯有一处怎么都落不下。
正是眼前这张用来待客的桌子,赵璇和孟敬亭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心中的猜测和顾虑。
“借一步说话?”赵璇跟着走到一边。
“赤金粉足够证明母蛊在这里出现过,可东西并不在我手上。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总共也没有几个人进过这间屋子。”孟敬亭低声道“我可以告诉你有谁来过。”
“你想换什么?”
孟敬亭沉吟片刻,看了看她“以后想到再说。”
赵璇摇头“如果你不能现在就说出来,这交易不做也罢。”
“你难道不想救赵晗了吗?”或许连孟敬亭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
赵璇满脸古怪的看着他,更加坚定了他想要的东西很有可能自己根本不愿意和他交易。
孟敬亭没有办法,只得道“我要你成为铜雀台在朝中的护盾。”
“成交!”
赵璇收到的名单很短,它甚至短得不能被称为名单,赵璇在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将名字深深刻入脑海,将绿萤和舟平都打发出去。
不过半天,递到她这里的消息就让她觉得麻烦。绿萤主动请缨要去查探,可舟平知道之后却说“那种地方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子去,大小姐还是我去吧。这种跑江湖的事情还是我更适合。”
舟平如愿以偿的走了之后,绿萤忽然道“大小姐真的要用白欣吗?”
“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
绿萤的表现有些奇怪,惹得赵璇多看了两眼。“有话直说。”
“白欣是舟平在意的人。”
赵璇看着她道“你觉得我满足她三番五次的请求是错的?”
“舟平连解毒丹都愿意给她。”
“萤萤,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鸟,没有脚,一辈子都在天上飞,只有死的时候才会落地。”赵璇轻声道“白欣就是这种人,让她停下来她就会死。”
“如果她死了舟平会很难过。”她从来没有见过舟平这么在意一个人。以前在他眼里世上的女子只有大小姐一个,后来又多了一个白欣。而且他很清楚大小姐和白欣是不同的。
赵璇目光清明“那就别让她死。”
“有些任务会不可避免的受伤,只要不让她死就好了。”赵璇道。
绿萤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认识她又不认识她,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韩朝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的和赵璇说上一句话了,她总是回来的很晚,醒得很早,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见不完的人。
韩朝总是抱着弗思坐在院子里等她,久而久之竟然慢慢适应了,以至于当陛下问起他平时都在家里做什么的时候他会不假思索的说“带孩子!”
萧奕亭根本想不到像韩朝这样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人也能够把孩子照顾好。“我听说你只有弗思一个女儿?”
“是啊,你都不知道带孩子有多难!”韩朝终于逮着机会抱怨。“一天要吃几十次,她不睡别人就不能睡,她醒着别人就要陪着,吃的喝的都要专门准备,我活了这么久再没见过比她更麻烦的东西。”
“你说她是个东西?”
韩朝脑子都不转一下,“不是个东西!”等看见萧奕亭憋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道“幸亏阿璇不在,不然又要教训我了!”
“怎么她经常教训你?”
“也不是经常,自从我肯好好用功读书之后她就很少这样。”韩朝解释道。
萧奕亭顿觉有趣。“我以为你不是那种肯被女子约束的人。”
“我自然不愿意!”韩朝叫道,说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可态度却很坚定。“可她不一样。”
“都说她是个不懂规矩的人,你当初怎么会愿意娶她?”
韩朝认真的想了想“她和其他人说的不一样,虽然很多人都觉得她不懂规矩,其实并非如此。她一贯守规矩,从不轻易与人起争执。”若有什么多半是别人欺人太甚,想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是个很规矩的人。”
萧奕亭忽然有些羡慕他能够和自己心仪的人在一起,不由得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韩朝看了以为他是在忧心立后的事情。“朝中出身好人品好的女子很多,陛下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那个。”
话虽这样说,却并不是他心仪的人。
“立后立德,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韩朝却并不认可这样的说法。“虽然品德很重要,可相貌也一样重要,不然若是看都不愿意看又怎么能在一起过一辈子?”
“在你眼中她生得好吗?”萧奕亭饶有兴趣的问。
“那当然!”韩朝肯定道,嘴角疯狂上扬“说句狂妄的话,我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这样简单纯粹的感情或许正是他们之间能够彼此信任的基础,萧奕亭很羡慕,却明白自己不能强求。
“之前你提议送刘柏鸿去黑水城,他果然是个人才,帮着霍思渊一连数次大捷,和齐国互有胜负,并未落下风。就连霍思渊都来信夸他,说刘柏鸿让他在前线拼杀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萧奕亭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辞“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你立一大功!”
韩朝道“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们的秉性!不过若换了其他人恐怕我就没这个本事了。”
“你倒坦诚,也不居功。”萧奕亭笑着看他。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认清自己!”韩朝笑答。
韩朝走后,萧奕亭留在原地坐了很久。他忍不住想要是当初他能够得偿所愿,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只可惜人生如水东流逝,长恨旧年不知君。今朝叹惋不过徒劳无益。
太后得知皇帝过来请安,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含糊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桌上的盆栽。
“太后选的人很不错,只是难当大任,做不了皇后。”
“哦?陛下有更合适的人选吗?”太后随口道。
“墨氏识书达理,温良恭俭,性情柔婉,正是母仪天下的人选。”
太后停下手上的动作,平静的看着他“墨氏出身卑微,难当大任。”
“家世不显才不会有外戚之忧。”萧奕亭道“她更年长些,由她来统御后宫总比把后宫交到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手中更稳妥。”
“我与先帝成婚,执掌六宫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那又如何?”可她却在萧奕亭眼中看见了不赞同。
“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太后的雷霆手段。”萧奕亭缓慢而态度坚决的摇头。“此事没有商榷的余地。”
“所以陛下现在是来通知我要立墨氏为后吗?”太后冷笑道,眼中不乏失望的神色。
萧奕亭道“是。”
立后的旨意一出,一片哗然,更令人震惊的是,陛下竟然说三年之内不选秀,年纪合适的可以自行婚嫁,官府不得横加阻挠。
“陛下!万万不可啊!”礼部尚书老泪纵横道“这都是祖宗理法,不能更改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何不能更改?”
“天下臣民皆是陛下的臣民,自然应该以侍奉陛下为荣耀,陛下不该为了一人而剥夺她们的荣耀!”一把年纪还当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韩朝道“陛下此举正是为百姓着想。风调雨顺,民富力强乃是明君的追求。百姓过得好了陛下自然也好。贪恋美色,日日沉醉后宫的是昏君。尚书大人言行该谨慎。”
“秦安公此言差矣。陛下至今膝下空虚,若不广纳嫔妃,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后嗣?”
“陛下又没说不纳妃嫔。”韩朝奇怪的看着急躁不安的众人“若是想要送家中女眷进宫自然应该多多的参加宫中的宴会,跑到朝堂上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众人早已习惯韩朝的口无遮拦,不过是噎了一下,很快就调整好状态继续。“听闻秦安公的“妻妹”十分得太后的青眼,不知秦安公和玉城长公主殿下是否有意送她入宫侍奉陛下?”
韩朝惊叹道“她什么时候入宫了,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的脸色十分好看,赵晗根本没有入宫,家中有女眷参加了当日花宴的大臣们都默默低头不敢说话。
“难道大人的意思是只要得了太后赐花的都要进宫?”韩朝奇怪道“我听说当日太后给好几人都赐了,不知今日有没有人能说出个章程?”
见众人不说话,韩朝笑道“玉城殿下是陛下的妹妹,是先帝亲口御封,有金册玉碟的公主。她的妹妹自然也是陛下的妹妹。”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难道诸位觉得陛下会悖逆人伦,迎娶自己的妹妹吗?”
萧奕亭看得津津有味,终于有人能不管不顾的和朝臣们斗嘴了,高子玉走后他实在很无趣,如今有个知根知底,谁都不敢得罪的韩朝,简直妙极!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泽城现在如何?”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打从心底里感谢陛下打断令人尴尬的对话。
“多亏赵将军的人从旁护卫,叛军强攻数次都没有成功,城中因此得以修整。城守张纪泽指挥得当没有太大的损失。”
“那就好。高子玉什么时候回来。”
“今日启程,两天之内能够到达。”
泽城一战大捷,除了些许兵器,几乎没有人伤亡,算得上大获全胜。张纪泽因此而被记了一功,然而他私自挪用粮草的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即便有功绩也按下不发。
高子玉回来之后两人密谈许久,究竟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张纪泽并未受到责罚,口头嘱咐不要轻信,仍旧赏了许多金银布帛。
张纪泽不免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转过弯来。虽然财物是赏赐中最低的级别,但他是将功补过,不被追责就已经不容易,再奢望其他的未免太过贪心。
想明白这些,抱着刚得的布料欢欢喜喜的去找方莹“夫人!我得了几匹上好的布料,给你做衣服!”
泽城欢天喜地的庆祝声中,被困在牢中的知默已经有些木然。牢里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数着已经天黑了七次,却始终没有人来救她。
没有人知道她听说岱城来攻城的时候有多么欢喜,她以为是二殿下带着千军万马来救她,可事实是他们不过是想要占领泽城,掠夺粮草。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安危。
人一旦对生活失去信心,很容易就会沉沦到梦境中,她也一样。
昏昏沉沉中,她似乎看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一转眼一切都变了,她被关在阴暗的地牢中,痴痴的望着高墙上砖块大的窗户,数着自己已经在这里几天。
生无可恋的知默想不到并不遥远的岱城中她心心念念的二殿下正和几个女子厮混在一起,醉生梦死,颠鸾倒凤不知何物。
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房越修处理,连同知默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的二殿下私印。乐不思蜀的萧奕台已经全然抛诸脑后,只记得纵情享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房越修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所有人都以为拿主意的是萧奕台,他只是个跑腿的。但事实上,从他献上美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岱城实际的掌权者。。
他府上每日纵情宴饮,本人却时常消失不见,只是前来参加宴席的人根本想不到在他们沉迷享乐的时候一场风暴已经在悄悄酝酿。
等知默的日子太长,萧奕台等得烦了,又有房越修在一边保驾护航,心中豪情万丈,觉得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夺取帝位就像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此次围剿泽城失利也被房越修归结于赵赫的出现。萧奕台怒摔酒杯“全力缉拿赵赫!提头来见者赐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