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久经沧桑的眼睛从众人身上缓缓滑过,倏然间道“听说你在学中的时候就曾经有人嘲讽你的出身,当时,你是怎样应对的?日前你府中的学子也在学中与人起了争执,那时候你又是怎样应对的?”
赵璇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反问道“我的生母沈氏是父亲的原配,不知太后是否承认?”
太后迟疑着点头。
“敢问太后,若今日有人出言污蔑长公主,长公主是否应该据理力争,自证清白?”
太后道“可你不只是据理力争吧?”
“我当年来的时候,长公主殿下是否对我多加照弗?我在学中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又是否为我做主?”赵璇冷笑道“身为继母,对原配所出子女不闻不问,是否得体,是否合乎规矩?”
正在这时,萧奕台却忽然倒戈。“此言差矣,我还在冷宫的时候,姑姑就曾经来看过我许多次。对我尚且如此,又怎么会对你如此冷漠。”
然而这显然并没有起到正面的效果,反而让众人怀疑起元嘉的意图。
对于一个宫妃的孩子都能够时常探望,却对丈夫的孩子不闻不问,怎么都说不过去。
赵璇叹了一声。“长辈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加评论,可我的生母是在身怀有孕的时候与父亲和离的,太后和长公主都是为人母的人,不知对此作何感想?”
“荒谬!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行的正坐的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元嘉忽然暴起,冲上来一把将赵璇推倒,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的扇巴掌。
因为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还是站得离赵璇更近的萧奕台把元嘉拉了起来。
“母亲至今没有改嫁,而父亲却在和离月余便另娶她人!还生下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弟弟!敢问太后这究竟算怎么回事!”赵璇愤而怒起,大声控诉。
每每提及此事,众人的脸色就分外难看,当年这桩公案就闹得很不愉快,如今更是叫人难以分说。
眼看两个上位者就要将此事打住,赵璇忽然道“父亲十几年来从未过问过我的生活,也没有在意过我的学业,却在我将要及笈的时候突然传信将我叫来都城,不知究竟所为何事?若说是官家子女的义务,可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日享受过官家子女的优待,难道你们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她看着陡然捏紧了拳头的元嘉“父亲今日不在,长公主和父亲夫妻一体,想必也知道一些内情吧?”
元嘉的否认刚刚出口,就遭到了皇帝的诘问。“果真如此吗?”
帝王心意善变,刚才还心疼长姐的他即刻就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君王,不容许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弄手段。
“而且刚才长公主一直指着我和二殿下,言辞凿凿的说我和二殿下勾结,却不知何出此言?”赵璇道。
且乘胜追击“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二殿下只见过寥寥数面,且每一次身边都跟着许多人,根本没有机会密谋。而且我同二殿下又能有什么交情,可以联手对付长公主?”
“我们和长公主之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布这样大的一个局,牵动多方,就为了置两个襁褓中的婴孩于死地?”
接连几个问句问得殿内众人纷纷沉思,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心知肚明的太后和忽然熄灭了几分气焰的元嘉。
萧奕台不敢置信的看着元嘉,倒退了两步。伸出颤抖的手指,哆嗦着指向元嘉,眸中含着热泪。“姑姑,难道你!”
元嘉道“你干什么指着我,反了天了!”
赵璇缓缓道“难道长公主真的相信借尸还魂一说?”
太后的怒喝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赵璇没有被吓退,萧奕台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仿佛这十余年的信任全都付诸东流。
元嘉脸色惶恐,转身去找太后帮忙。“母亲!”
太后心疼的揽住自己的孩子,对着赵璇道“你这是干什么!沈氏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对长辈还有没有起码的尊重!”
“母亲教我,人生于世应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一直恪守于心,却没想到会遭此劫难。”她本就生得皮肤雪白,此时却被元嘉打得脸上又红又肿,看起来格外凄惨。
皇帝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究竟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他们?”
元嘉大声尖叫,怒道“阴魂不散!就像你那个自负清高的母亲一样!我替她做了决定,竟然还敢怨恨我!”
当下,皇帝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太后没有开口,沉默的低下了头,暗暗的握紧扶手。
“你说什么!”
“当年颖妃的孩子病重,太医都说了救不了两个,她却怎么都不肯放手,要不是我当机立断,如今还能有他在这里吗!”元嘉指着萧奕台道。
“长公主这样轻易地就决定了一个孩子的生死,这么多年就没有夜里睡不好的时候吗?”赵璇道。
元嘉不屑道“不过贱命一条,有什么可睡不着的!”
“原来是报应!”萧奕台忽然笑了,模样有些癫狂,眼泪还挂在眼角,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原来这么多年我竟信了一个杀了我妹妹的人!”
“我累了,你们自己分辩去吧!”太后叹息着离去,脚步有些不稳。
元嘉一下子跟了上去,结果连带着太后都被拦下。
“颖妃之事还没有说清楚,谁都不能走!”
皇帝的声音冰冷,完全不留情面。
余下的话,连贺内监都不能再听,他站在门前,看着一直等在外面的太子,很有些同情。
想一想里头的场景,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
谁又能想到原来颖妃一事,会牵扯这么多人呢?
“颖妃当年生下双生子之后就一直虚弱,两个孩子也眼看着就要保不住,元嘉也是一时情急,皇帝又何必怪她呢?她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
赵璇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算错,当年长公主替颖妃给孩子定生死的时候恐怕比我当年还要大不少吧?怎么她做的就能被原谅,我不过是替自己辩解几句,就罪无可恕了呢?”
元嘉还要再骂,却被皇帝厉声喝止。“老二当年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他难道能够算计你吗!赵璇是赵家的人,她难道要害你吗?你真是太荒唐了!”
正在众人以为这件事情将要无疾而终的时候,萧奕台忽然跪在地上,恳求道“请陛下彻查当年母亲和妹妹之死!臣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皇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能意气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