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的日子比想象中更无趣,赵璇不被允许做任何一件她们不同意的事情。
譬如下厨,譬如种花,譬如有人来访。
这当然是皇后的意思。
可赵璇想不明白皇后究竟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她又不是宫里的宫妃,早晚都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解禁的这一天天气好得简直不像话,天朗气清,看起来是个极好的日子。
赵璇一如往常的躺在紫藤花架下打盹,一睁眼却看见蒋思羽坐在自己面前。
偷偷的拉着花魄问“她拉了多久了,你怎么不叫我?”
“你睡得口水都快要留出来了,我哪里叫的醒!”花魄吃着蒋思羽带来的点心,根本没空搭理她。
原本时刻站在周围的人都已经不见踪迹,赵璇挠了挠头“你如今已经能在宫中横着走了?”
“我还不能在宫里横着走,是陛下解了你的禁足。”她挥一挥手,身后的宫女端上来好几盘闪着光的东西。
走近了才发现是衣饰珠宝。
赵璇没有去摸,谨慎的问了一句“这一回是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蒋思羽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浅笑道“你就在宫里,哪儿也不必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赵璇还是不放心“皇后将我禁足了这么久,要放早就放了,等到这个时候一定另有图谋!”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有时候我觉得你太过冲动,很容易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有时候又觉得你细致入微,深谋远虑。”蒋思羽笑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或许都是我。我这个人不喜欢太过麻烦的事情,可是更讨厌被别人戏弄。”
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蒋思羽命人又端上来两只漆盒。“这里头盛的是进贡来的眉笔和胭脂还有花钿。你可以自己看着搭配。”
“宫里要办宴会?”
蒋思羽点点头“十灯节快到了,陛下有意让你也参加,命我来给你送这些东西。”
“十灯节是什么节?”花魄忽然开口问道。
“十灯节是每年春夏之交的时候会举办的活动,参加过这一场宴席,勋贵人家的儿女才算是真正的入了有品级的圈子。”蒋思羽解释道。
赵璇这才记起,自己当年是没有参加这场宴席的。
“十灯节有什么讲究?”
“细想想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这一日为了不夺花灯的风采,人人都着素衣。能够下功夫的唯有钗环首饰还有发式妆容。”桌面上被打开的漆盒中各色花钿一应俱全,看起来纷繁夺目流光溢彩。
随手翻了几下,发现一枚极眼熟的。“我记得你似乎有一枚和这个很相似的?”
蒋思羽笑道“年年都是这些贡品,想来也是大同小异。”
是啊,能够用鲛人帩裁帐篷的人用上进宫的花钿自然也不稀奇。
“可陛下为什么要让我去?”
“大概是要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吧。”
赵璇一愣,“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给我赐婚?”
“陛下没说,我猜想或许是为了让你下半生能够有指望吧。”蒋思羽想了很久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末了点了一句“这一回会来很多世家公卿的子弟,你如今炙手可热,谁若娶了你便是尚公主。虽然不能在朝中领要缺,不过只要安分守己,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是有的。”
“可他们也不会用嫡长子来娶我吧?”嫡长子都是要袭爵的,若娶了她纵然说会贵上加贵可也实实在在的没了仕途上的前程,等闲脑子清楚的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你如今身份非比寻常,庶子已然是够不上的,可要用嫡长子未免肉疼,大约是次子或幼子之类只求富贵的。”蒋思羽细细道。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赵璇又问“陛下的意思是要我以公主的身份二嫁?”
蒋思羽按了按眉心“我也觉得仓促了些,可不知皇后那边说了什么,竟然说动了陛下,眼看着就要将你赐婚。我苦劝不住只好求了这份差事,提前知会你一声。”
花魄咽下嘴里的饼“陛下哦不,殿下就不能仍旧和我们陛下在一处吗?为什么要先和离再成婚?平白多了这许多麻烦!”
蒋思羽没搭话只看着赵璇,赵璇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该如何给一个孩子解释这其中的问题。
总之,不管众人如何猜测,十灯节如期而至。
按着规矩敬贺完毕之后,赵璇仍旧瞧着四下无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刚准备坐下,就发觉自己身后有人尾随。
才加快脚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低唤“赵璇!”
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黑暗之中有一人如鬼魅般出现,手里的灯笼是这附近唯一的光。
赵璇将灯笼抬高些,勉强看出那人的轮廓。
原来是霍思渊。
“霍公子怎么不到那光亮处赏玩花灯?”
霍思渊盯着她问“你为什么不去?”见她不回话,又说“你做什么又躲在这里?”
经他提醒赵璇才想起来自己初次见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没想到如今这情形竟然再次重演。
她正觉有趣,却不料霍思渊步步紧逼,“你躲在这里是因为不想成婚吗?”
“不久之前我还是他人的妻子,如今若欢欣雀跃的等着赐婚未免也太凉薄吧?”若说其他人有攀龙附凤,企图与皇家攀亲的心思,赵璇都信。唯独霍思渊,她不信。
霍家世代功勋,又将他做唯一的继承人培养,怎么可能容许他如此任性?
况且,赵璇悄悄看他。阿婧一直说她的哥哥是这个世上最英明睿智的人,应该也不会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情吧?
“你真的将他看作你的夫君吗?”不知为何他说话时似乎有些怒气,还有些不平。
赵璇自认没有招惹他,从前种种也多是他恶趣味的戏弄自己,即便心虚也该是他才对!
“行了三书,过了六礼,正经拜过天地君亲,怎么不算?”赵璇亦有些不悦,为何人人都要将她同风辰割裂开看?
“你同他不过是场交易,不该有什么情分!”
“我同他之间并不是交易!不过真心换真心罢了,你不知内情,不要胡言乱语!”
他忽然冷笑,“我不知内情?赵璇,我知道的内情恐怕多得你不敢听!”
树叶沙沙作响,合着他脱口而出的话语格外吓人。
外头有人走过,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吹灭了两人手中的灯笼,捂住赵璇的嘴不让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