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大雪,外头纷纷扬扬的下了整整一天,到处雪白一片,看得久了眼睛就要疼。
赵璇在风辰的安排下安安静静的窝在屋子里和花魄翻花绳,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风辰咂叭着零嘴在玩九连环,韩朝则拿了一本风物志看得聚精会神。
外头忽然有些吵闹,赵璇便踢了一脚风辰“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情不愿的披上衣服踩着鞋跟凑到门边看了一眼,整个人一激灵,手忙脚乱的往回跑“不好啦不好啦!司马来了!”
温池?赵璇想了想仍旧让风辰坐回罗汉床上,韩朝早就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人身后,书也已经藏好。赵璇又让花魄穿足了衣裳去应门,自己仍旧坐在床上与风辰翻花绳。
风辰一边翻一边发抖“他怎么这时候过来啊?”
“来就来,怕他做甚!”
温池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罗汉床上小皇帝和他的小皇后两个人做在一起言笑晏晏的......翻花绳,当即额上青筋猛跳,这都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屋子里的摆设全都变了,除了门口挡风的屏风还在,原本摆得到处都是的名贵摆件都被收起来,空地上还散落着投壶的东西,不知如此,击鼓传花和行酒令的东西也摆得到处都是,这明白着就是一个销魂冢。
风辰一抬头就看见温池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整个人一抖,颤巍巍的开口“司马大人来了?”
温池行了礼,问“臣听闻陛下这里终日闭门,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特意过来看一看。”
“都在宫里能有什么事?”赵璇斜眼看他,紧了紧衣服,笑眯眯的问“司马这时候来也不知道用过饭没有,不如在这里用一些?”
花魄早早的就已经去了厨下,这时候已经端着东西回来。
温池一看摆的是什么,脸色愈发难看。
桌上摆着一碗白粥,和两颗蛋。
“这茶叶蛋是用司马给的极品大红袍煮的,先前要的那些烈酒,都用来腌咸鸭蛋了,我们都已经尝过了,味道很不错。司马是不是也尝一尝?”
这一顿吃得食不下咽,温池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璇,意有所指“陛下还真是让臣大开眼界!”
风辰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可怜兮兮的往赵璇身后躲,根本不敢看温池的眼睛。
赵璇笑吟吟的看着温池,诧异于他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是托孤重臣。再一想,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只能够为他人作嫁想必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我来时就听说温大人是国之重臣,今日看来果真不假!”
温池看了一眼赵璇身后一直低头的人,目光在殿中随处可见的玩物上转了一圈,沉声道“陛下年岁渐长,终有一日是要亲政的,如此终日沉湎于享乐实在不是明君之道。”
“嗯?你会亲政吗?”赵璇一脸诧异的看向风辰,把他从给自己身后扯出来,匪夷所思的看着温池“我以为我们一辈子就是在这里了呢!”
深呼吸按捺住自己想要动手的心思,温池硬是和缓了脸色,连姿态都比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要恭敬一些。“陛下始终是陛下。”
风辰欲哭无泪的抱着赵璇的胳膊不肯开口,温池也不说话,大家的眼光不约而同的都落到赵璇身上。
赵璇笑道“原来如此,那陛下什么时候能亲政啊?亲政以后是不是就要选妃了?”半真半假的抱怨“这宫里连个人都没有,实在是无趣得很!”
好不容易从屋里出来,温池站在雪地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恶狠狠的说“从今天开始,不许里头任何一个人出来,要什么给什么,不必再来禀报!”
吓出了一身冷汗的风辰虚脱的趴在床上,好半天都没有回神。
赵璇摊了摊手“我看他也没有那么可怕嘛,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你不知道,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这个人总是能够面无表情的说出很恐怖的话!”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和他说话?你也不想想他怎么会让我出去!”
转念一想,又有些难过“是不是这里没有人,你太无聊了?”
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是,我就是看不惯他趾高气昂的样子。你没看他刚才行礼都只行一半吗?”叉腰道“我好不容易才当一次皇后,他却这样对我,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风辰愣了半天才说“可他一贯是这样的啊!”
“那可不行!该是什么礼就是什么礼!谁都别想占我便宜!”
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花魄还睡得很沉,赵璇悄悄起床,穿好了厚重的披风坐在门边愣愣的发呆。
外头漫天飘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院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走动,雪都不知道积了多厚,看起来平整得像是有人在夜里特意修整过一样。
廊上挂了挡风的帘子,将原本就灰暗的天色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赵璇搓着手呵了口热气,迷迷瞪瞪的坐在这里双眼无神。
总觉得已经来了很久,其实掰着指头算一算,还不到半年。
每天都这样吃喝玩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身边默默的坐下来一个人,递过来手炉。“外边风大,别一直看雪,小心伤了眼睛。”
手捂着她的眼睛,掌心里濡湿一片,想要看她的表情,却被她按住手,不让他动作。
“我才十四岁,就觉得已经看到自己这一辈子了,是不是很可笑?”
韩朝将人搂紧,半天才说了一句“不会的。”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赵璇没有应他,自顾自的哼起家乡的小调。
小调婉转缠绵,是一种很陌生的语言,浓重的乡音唱出她一直暗藏心底的思乡之情。
他虽然听不懂,却也明白她的孤单和无助。
他根本不敢想,如果他不在这里,任由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此刻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廊下门前两人互相依偎着取暖,厚重的门帘后面,光着脚的风辰愣愣的站在那里,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走了回去。
为什么明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屋子里到处都有火龙,可他却还是觉得这么冷?
大概是因为今年的雪来的太早,太多了吧。
风辰昏昏沉沉重新睡过去,紧紧抱住怀里的被子,翻身时眼角不经意落下的眼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