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柏鸿看清来人是谁,顿时大惊失色,再一想她刚才说的话脸色顿时凝重“着一队人立即沿着她来的方向搜寻,尽力留活口,或不能,绞杀不论。”
把人抬进营帐之后,刘柏鸿想了想叫来自己的亲信。“你亲自跑一趟,去镇南王府把世子请过来,就说这里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枝叶遮蔽的树林里浅碧色衣裙的女子慌不择路的奔跑着,后头时隐时现的跟着人,冷不丁的放一箭,渐渐将人逼入死角。弯弓搭箭瞄准了后心口,只要松开手就能要了她这条命,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鹰叫,手一动,箭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飞出,而是扎在了肩背上。纵然如此,女子也不堪重负的倒在地上,可即便这样仍然挣扎着往前爬。经过的草丛都沾染上猩红的血迹。
韩朝一路策马疾驰而来,心里擂着鼓,惴惴不安。翻身下马的时候脚都有些犹疑,站在营门前握住营帐的一角,深吸一口气,越过了屏风才看清床上躺的人是谁。
她惨白着脸躺在那里,几乎没有生气,要不是旁边冒着热气的汤药,他几乎要以为她已经一命呜呼。
“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声音都在颤抖,不明白不过几天怎么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刘柏鸿听着属下的回话,脸色愈发难看,京畿重地,朗朗乾坤却发生了刺杀,一旦陛下怪罪下来就是要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不知她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一路追杀至此。”
追杀?韩朝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字会和她联系在一起。“抓到了吗?”
“没有,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死的死逃的逃一个活口都没有。”
“兵器呢?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人?”
这正是让刘柏鸿不解的地方,按理说她能够得罪的也不过是各府的姑娘,就是谁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动用了府兵也做不到这样滴水不漏。“死的都是专门殿后的死士,没有踪迹可寻。我的人已经搜过这一片,只能看见动过手的痕迹,可是所有的箭都被收走了,无一例外。”
“大夫怎么说?”
“没有什么大碍,扭伤了脚,受了些惊吓。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说完拉着韩朝往外走。一直走到僻静无人处才道“她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你最好小心行事。”
“何出此言?”
“她来都城还不足一年,却已经结交权贵,得了陛下青眼,现在又有人不惜动用这样等级的死士也要置她于死地,你觉得呢?”刘柏鸿此时才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愚钝的闺阁女子,十有八九自己是被人给骗了。“说不定这是苦肉计,要引你上钩。”说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镇南王府在军中的名望无人能及,你又是独苗,如果你真的对她言听计从,倘若她真的另有所图,到了那一天你该如何自处?”
一射之遥,她躺在那里神志不清,而自己却要在这里想她会不会利用自己,韩朝真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面对这样荒诞的局面。“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也是我咎由自取。”
头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睁开眼睛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地方,缓慢的转动了一下脑袋,就看见有人着急忙慌的扑过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在这样劫后余生的情境中陡然见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实在很难不让人心生依赖,赵璇眼眶微湿,拉住韩朝的袖子“我的侍女呢?”
韩朝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去看刘柏鸿,却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头有人来报“发现一个受了重伤的女子。”
由不得细想,赵璇便扯着韩朝目光哀求,韩朝哪里受得了这个,道了声失礼,用自己的斗篷将她裹住,在士兵的指引下来了不远处的帐篷。
帐篷里血腥气极重,韩朝还担心她会受不了,可她却红着眼睛看着趴在床上的人,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韩朝也不敢开口,将她放在椅子上,一手护着她,紧皱双眉。“眼下什么情形?”
过了一会儿里头的军医才出来。“这位姑娘被一箭穿肩,流血过多,恐怕凶多吉少。”
一直握着的手陡然收紧,韩朝便知这人对她很重要。“缺什么东西只管上王府拿,不必吝啬。”
可军医却为难的摇了摇头“眼下却并不是药材的问题,这位姑娘的伤势实在太重,即便救回来恐怕手也废了,到时候醒了也未必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还请先生无论如何救她一命,她不能死。”她的嗓音沙哑,声音又弱,可偏偏众人都听得清楚。“她醒来之后我会来劝她。”
“这几具尸首如何处置?”
赵璇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虽然还红着眼眶,可是人已经挺直了背。“我要去看。”
韩朝便再次将她抱起,可真的走到地方却又不忍。“还是别看了吧。”
赵璇没有出声,可态度是毋庸置疑的。
地上并排躺着三个人,一个一个的揭开白布,在看见熟悉的身影时赵璇终于忍不住落泪,拒绝了韩朝想要搀扶她的动作,任由自己跌坐在地上,拂过已经全然失去生气的脸。这张脸的主人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她们一起经历了生命里最初的十几年,是最熟悉彼此的人。不久之前她们还在一起玩耍,摘花斗草,肩并着肩一起喝茶,可如今她的眼睛都还没有闭上,已经变得灰白的眼珠直愣愣的看着天空,不知道会不会羡慕过天上掠过的飞鸟。
直到这时她才爆发出凄厉的哭喊,趴在早就已经冰凉的尸体上哀哀哭泣,竭力想要阖上她的双眼,却怎么都没有成功,她就这样在花一样的年纪,死不瞑目。
到底是谁!是谁在暗中窥伺,这样急迫的想要她的性命!是谁!
心痛不已的韩朝说不出劝慰的话,只能站在她身边,默默等待。
哭声渐渐微弱,她瞪着眼睛将自己的手帕盖在她的脸上,不愿她死后连一点尊严都没有。哭到眼睛都开始疼才慢慢的停了下来,跪坐在地上任由骤雨倾盆而下不肯离去。
雷声轰鸣,暴雨如注,她在寒风里发抖,不知是身冷还是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