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没有联系的赵府突然让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她来都城已经有段时间,既然交了些朋友,也该下帖子请大家聚一聚,也算是添一添闺阁的情分。
再仔细一看,上头的时间都已经订好,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显然只是要用她当个由头,想必另有打算。
赵璇本不愿去,可翻过头想一想,这也不是她能够任性的事情,真要是做了,无疑是当众打元嘉长公主的脸,还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报复回来。与其日后终日担忧,还不如去一趟,只需烦闷一天。
这几日庄纯一门心思全用在大营那边,根本顾不上课业,不过她乐理这一门一直很好,倒不必过于担忧,最后成绩出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离过年已经没有几天,正是都城里热闹的的时候,即便是出门当差办事的人这时候也大多都往回赶,谁也不想错过一年之中能够与家人团聚的时刻。
以赵璇名义发出去的帖子就定在雪气沉沉的这一日。一大早就阴沉沉的,一副随时都会下雪的样子。
一大早起来赵璇抱着暖炉坐在桌边,昏昏沉沉地任由绿柳替自己梳妆。身后绿杨已经把早点端上来,冒着热气,勾的人食指大动。“好绿杨,快让我吃一口!”
红豆粥软糯可口,吃进嘴里,一路暖到胃里,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合适冬天的了。
“今日大约会下雪,姑娘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些衣裳,可别冻坏了身子。”赵行客站在门边,不敢往这边探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姑娘,外头来了信王府的人,说有东西要送给姑娘。”说着让进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
那妇人进来之后也不东张西望,低着头恭谨有礼。“世子殿下说这几日恐怕要下雪,让妾身来送一件狐裘给姑娘,说是如今学里已经不忙,择日要请姑娘去赏雪。”
“替我谢过你家殿下,劳他记挂着我,我若得空自然应他的邀。”这狐裘颜色极好,通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雪白得果真是像雪一样,若落在雪地里头恐怕就要找不着了。
正经要出门的时候绿杨便拿着那狐裘等着,可赵璇摸了摸却没有穿。“拿原先备着的那件。”
沈昌旭一早送来了很多适合冬天穿的料子,其中不乏赵璇喜欢的料子和颜色,又置办好了院子和仆役,让绿杨和绿柳能够腾出手来,赶在入冬之前将冬天的衣裳都赶制出来,不至于没有衣裳可以穿出门。
赵璇站在门前仰着头看了许久,才叹了一声“有梅无雪不精神。”
一路从角门进去,走了许久才到了这次宴饮的地方,画屏斋。
画屏斋是个不辜负这名字的地方,处处都透着风雅,门前更是有一大片空地,上头零零散散地种着几株梅花树,看模样似乎是老梅。
为了此次宴饮能够成功举办,元嘉可算是用了心思,屋里的种种陈设自然不必说,最难得的是还派了云袖领着几个一看就麻利的丫鬟在屋里服侍,摆明了是不肯让这次宴会出一丁点乱子。
虽说力求完美一贯是皇室的传统,不过还是让赵璇大开眼界。跪坐在身边亲自为赵璇布菜的云袖将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双细白的手腕,与此同时显得左手腕上的镯子有些粗笨。“你的镯子看起来有些不同。”本该是极普通的银镯,即便是戴的年头久了也该是泛黑,而不是像她手腕上这个一样,从里头透出来一股幽深的红色。而且还不是正红或是暗红之类的颜色,而是一种金属器皿久置后生锈的那种红色。可这种颜色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一只银镯子上。
顺着话低头看了一眼,无谓地笑了笑。“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买的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样式粗苯了些,浊了姑娘的眼。”
当云袖在耳边说人到齐后,赵璇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番,全都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姑娘,且大多都是曾在学中与她打过照面的人,心里头暗暗地有了猜测。“你做事果真细致,连我在学中认识什么人都这样清楚。”
“姑娘谬赞了,不过是些许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姑娘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地时间过得很快,正当赵璇以为这场宴会就要结束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人来传话,说是长公主来了。
赵璇第一时间转头去看云袖,却发现她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小声提醒赵璇起身行礼,便知道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自己不过是这里头的一枚棋子。
尤其在发现长公主着意与哪几个女孩子说话之后,便更加了然她们的心思,再一看安排的位次,就知道这一回可不会那么简单。
才回来的霍婧婷一回家就抓着霍思渊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问了个仔细,在知道赵璇极有可能根本没有收到自己的信时急得不得了。顾不得自己刚刚赶回来的疲惫,接了帖子就往这边赶,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近身。她身边围了许多人,站在人群中言笑晏晏,全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蒋思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轻飘飘地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人,是权贵圈中不得不提的一位闺秀了。”
“你想说什么?”
“你行事一贯冲动,从不想想会不会伤人,如今也算是得了教训。”被人群围着的人分明是勉力支撑,可惜看得出来的人却不多,人人都当她目高于顶,其实却不然。“她当时才来都城,举目无亲,只认识你一个人,可你却在她最信你的时候弃她于不顾,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如今又突然回来,却还希望她仍旧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你不觉得自己的心思实在恶毒了些吗?”
“我没有。”
可其实是不是的又有什么要紧,她身边如今也有了知交,想必也不在乎从前那几天的交情了。
“你若真当她是朋友还不如真心地护一护她,不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交代在这里了。”
“你为什么替我出主意?”
耳坠子的冰冷将她从过去的记忆中唤醒,轻轻地按了按额上。“大约是我看她可怜,小小年纪就被人推着走到了这个到处都是万劫不复深渊的地方,心里头有些许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