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听万二爷说无极观诸人尽数死于大火之中,心下大惊,身子在马上竟然晃了几晃。
司徒桥却也收起了一脸坏笑,对万二爷恶狠狠地说道:“姓万的,你若是欺瞒咱们,信不信老子杀了你全家?!”
万二爷吓了一跳,颤声说道:“小人哪敢在两位大爷面前弄鬼?梅兄弟和在场的各位朋友都可以为小人作证。若是小人有一句假话,教小人看不到今天晚上的月亮。”
司徒桥“呸”了一口,冷笑道:“你这个王八蛋拿老子寻开心是不是?今天是初二,晚上自然看不到月亮!”
万二爷一脸尴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陪着笑脸说道:“是、是,小人生怕惹大爷生气,情急之下赌咒发誓,却没有想到今天是初二,是小人口不择言。总之小人绝对不敢欺瞒大爷,若是说了假话,大爷尽可以取了小人这颗人头。”
司徒桥见万二爷不似作伪,“哼”了一声,转头对厉秋风道:“厉兄弟,你看咱们应如何应对此事?”
厉秋风心下暗想,自从云真被云轩等人构陷,不得不离开无极观后,稍有些骨气的道士已大半被迫离去,剩下的净是云轩的同党。这些人手段毒辣,为了争夺无极观的权势戗害同门,不是什么好人。是以这些人的死活,原本也并不放在心上。只不过云玄为人正直,若是丧身大火之中,却是自己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念及此处,他对司徒桥说道:“云轩等人是死是活,咱们不必管她。不过云玄真人是无极观中难得的好人,咱们须得弄清楚她是否还活着。”
万二爷听厉秋风执意要前往无极观,脸色大变,颤声说道:“实不相瞒,眼下京城来的大官,还有河南巡抚衙门、洛阳知府衙门的老爷们都在山上。听说、听说还有……”
万二爷说到这里,嘴角抽搐,似乎有些害怕。只不过嗫嚅了半天,却一直不敢说话。最后他将牙一咬,又向前走了一步,已自到了厉秋风身边。只见他神情紧张,用极小的声音对厉秋风说道:“听说还有锦衣卫的大官到了山上。这个人非常厉害,河南巡抚衙门和洛阳知府衙门的官员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像耗子见了猫一般。两位大爷,你们也知道锦衣卫的厉害罢?他们杀人不眨眼,依小人之见,你们还是原路返回,另寻道路绕过云台山。或者再等上几天,等此处的事情了结,再经过这里也不迟。”
万二爷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司徒桥离两人极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见万二爷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下暗想,这个王八蛋如此害怕锦衣卫,却不晓得和他说话之人便是锦衣卫百户。若是厉秋风透露了身份,只怕他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念及此处,司徒桥正想取笑万二爷几句,却见厉秋风点了点头,对万二爷说道:“既然如此,多谢阁下的好意,我们原路返回,绕过云台山便是。”
他此言一出,司徒桥一怔,不知道厉秋风为何一口应承。万二爷却是如释重负,向着厉秋风拱了拱手,口中说道:“如此最好。小人恭送两位离开。”
司徒桥正想说话,却见厉秋风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司徒桥心下惊疑,却也没有说话。眼看着厉秋风拨转了马头,司徒桥只得随后跟上。走了半里多地,又到了方才众公差拦路之处,却见鬼影也没有一个,想来这些公差吃了大亏,见厉秋风和司徒桥走了,便即远远逃开。
司徒桥四顾无人,这才对厉秋风道:“厉兄弟,难道不去无极观了吗?”
厉秋风道:“当然要去。”
司徒桥道:“那你为何要原路返回?姓万的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绝对拦不住咱们。他说什么京城来了大官,还有锦衣卫到了山上,十有八九是担心咱们闯了过去,官府会怪罪他没有拦住咱们,这才虚言恫吓。就算真有锦衣卫,以厉兄弟的本领,又何必怕他们?”
厉秋风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司徒先生说得不错。姓万的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会为咱们着想。他在咱们手下吃了大亏,本来应当盼着咱们落到锦衣卫手中,才可为他们出气。只不过咱们若是闯了过去,他确实有失职之罪,这才想将咱们惊走。不过姓万的也提醒了厉某一件事。咱们只是想查清云玄真人是否遇难,并不是要与人厮杀。若是强行闯了过去,官府定然知道消息。若真有锦衣卫到了山上,事情便极为棘手。是以厉某将计就计,佯装原路返回,却是想找个无人之处,绕到云台山上,暗中察看无极观的情形。免得与那些鹰犬动手,只是徒费力气罢了。”
司徒桥这才明白厉秋风的打算,哈哈一笑,道:“还是厉兄弟想得长远,佩服,佩服。”
厉秋风摇了摇头,道:“无极观、逍遥观、空明寺是当年各大门派和官府联手剿灭魔教之后,留在云台山对付魔教传人的。一晚之间尽遭火焚,绝对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想来是咱们在无极观中大闹一场之后,有人担心无极观、逍遥观和空明寺走漏了消息,生怕当年诱魔教进入陷阱之事败露,这才将这两寺一观烧成白地,尽杀观中和寺中的道士、僧人。这一招好生狠毒,且动手干净利落。主持此事之人,必定是朝廷或江湖之中身份、地位极为尊崇之人。”
司徒桥道:“以厉兄弟之见,是朝廷下的手,还是武林各大门派造得孽?”
厉秋风皱了皱眉头,道:“这个可不好说。不过姓万的说有锦衣卫到了云台山,此事便有些可疑。京城距离河南虽然不算太远,可是即便骑着天下一等一的宝马良驹,从京城奔到此地,至少也要三四天工夫。而大火是前天晚上烧起,就算锦衣卫得到消息之后立时从京城出发,今日也绝对不会出现在云台山。”
厉秋风说到这里,司徒桥恍然大悟,口中说道:“厉兄弟说得是!锦衣卫定然是事先知道了消息,隐藏在云台山左近。待无极观等处烧成一片白地之后,便即现身。他们不是来查案,而是要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厉秋风沉声说道:“此事只是厉某的推测,不过照情形来看,只怕真相确实如此。”
他说到这里,想起无极观、逍遥观、空明寺中的道士和僧人尽数葬身火窟,心下却也是心惊肉跳。
两人心下各有所思,一时之间都不再说话,只是信马同缰地向前走去。直到转过一处山坡,厉秋风环视四周,只见暮色沉沉,远近各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勒住坐骑,对司徒桥道:“司徒先生,咱们就从这里上山,想来可以避开守在山下的官差。”
司徒桥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也没有带什么行李,便将马匹牵到右侧一处山谷之中,拴到了两棵枯树上,这才爬上山坡,辩明方向,直向云台山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山风呼啸,山上尽是残雪坚冰,行走极是艰难。好在厉秋风和司徒桥轻功不弱,初时沿山坡向东而行,后来进入一片树林,两人索性跃上树顶,如同两头大鸟一般,在树木之间纵跃而去。不过饶是如此,两人也用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了云台山大瀑布处。
此时天色已近全黑,大瀑布水气弥漫,山道湿滑无比。是以两人行走之时万分小心,生怕脚下一滑,便会跌入深谷。待走到碧水潭时,虽然寒风刺骨,两人却已是汗透衣背。
两人知道虽然已是夜晚,但是既然有锦衣卫到了无极观,四周定然是杀机四伏,是以不敢晃亮火折子,只是摸黑前行。待到了那处魔教挖掘出石洞的石壁之前时,却见洞口点着十几支火把,远远望去人影绰绰,似乎有不少人在守在那里。
厉秋风和司徒桥躲在道路左侧树林中的一株大树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司徒桥压低了声音道:“厉兄弟,前往无极观只有这一条路,这么多人守在这里,想要闯上去,只怕并不容易。我倒想出一个法子,一会儿我去引开这些人,厉兄弟趁机闯进石洞,守在出口处的那些人未必挡得住你……”
厉秋风不待他说完,便即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司徒先生,你这法子若是对付寻常的江湖人物,或许是一条妙计。可是要用来对付锦衣卫,却是没有半分用处。厉某在锦衣卫当差多年,见过北镇抚司缉拿犯人。他们出手之前,一定勘察过地形地势,绝对不会轻易被人引开。若是司徒先生冲出去寻衅,他们更加认定四周藏有敌人,不会撤离此处。而且这里只是入口,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便会发出暗号,提醒守在石壁顶上出口处的同伴。这石洞只有一个出口,且洞内狭窄,守在洞口的锦衣卫只需将大石头自洞口掷将下来,洞内之人非死不可。此计万不可行,咱们还是另想法子罢。”
司徒桥心下焦躁,正想再说,忽听得石壁下一阵喧闹。他心下一凛,从树后探头望去。却见洞口处火把又多了不少,似乎从洞内走出不少人来。司徒桥心下一动,对厉秋风小声说道:“看样子从山上下来人了。最好这伙人就此离开无极观,咱们就可以大摇大摆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