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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闲聊了几句,天空愈发亮了起来。杜里长走了过来,请厉秋风等人随他一同回转谷口村。厉秋风等人自然没有异议,便随着杜里长、老严等人一起离开池头庙,回到谷口村中。

待到天光大亮之后,厉秋风等人收拾停当,便向杜里长等人告辞。杜里长和老严等人将众人一直送到村口,恰好到了厉秋风和长孙光明、苏岩来时经过的那处戏台的遗址。厉秋风指着残破不堪的戏台,对杜里长道:“此处阴寒之极,莫非有什么古怪不成?”

杜里长看了老严一眼,面露微笑,对厉秋风道:“此事说来倒也并不稀奇。咱们谷口村一直有藏冰的习俗。寒冬腊月,自河中取冰,藏于地下两丈余的地窖之中。待到了炎炎夏日,便将这冰块取出来,卖与达官贵人,所赚银钱却也不少。这戏台下面便是藏冰之处,寒气直透到地面。若是经过此地,便会觉得阴寒无比。有些过路的客商不明所以,还以为这里闹鬼,结果以讹传讹,竟然说什么此处便是鬼门关,戏台被鬼门吞噬,使得这里成为连通阴阳两界的门户。这些都是谣言,当不得真。只不过咱们杜、严两家不想被外人打扰,倒也乐得有些可怕的传说,吓退一些另有所图的江湖人物,是以也没有出面解释此事,倒教各位见笑了。”

厉秋风等人听了杜里长的话后,心中最后一个疑团终于解开。

厉秋风、长孙光明、苏岩三人来到谷口村之时,各自都有坐骑,司徒桥和玄机和尚却是徒步。杜里长想得甚是周到,竟然找了两匹马来,送与司徒桥和玄机和尚。长孙光明取了几锭银子,想要送给杜里长。杜里长却坚辞不受。最后长孙光明无奈之下,只得将银子放回怀中。众人这才与杜里长依依惜别。

厉秋风等人骑在马上,沿来路走向高平县城。虽然在谷口村耽搁不过两日,可是回想来时的情景,却已恍如隔世。众人谈谈讲讲,这一路倒并不寂寞。待到了高平县城西门外不远处,玄机和尚翻身下马,对众人说道:“贫僧是一个出家人,骑马招摇过市,只怕让人指指点点,惹出不少麻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贫僧在此与各位别过,日后若是有缘,咱们自会相见。”

厉秋风等人初时与玄机和尚势若水火,只不过在谷口村池头庙中大梦一场,倒如同真的共同经历生死大劫一般,心下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意。此时见玄机和尚要与众人分别,心下都有些不舍。司徒桥道:“大和尚,你不与咱们一起同回洛阳了么?”

玄机和尚摇了摇头,口中说道:“贫僧原本也不是白马寺的僧人,只不过是在寺中挂单罢了。此番贫僧要赶到嵩山少林寺,向方丈大师细说当年各大门派与魔教的旧怨,是以贫僧不去洛阳,直奔嵩山。”

厉秋风等人翻身下马,与玄机和尚拱手告别。玄机和尚没有进城,沿着城外一条大路向南而行。众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这才若有所失地走回到坐骑旁。

长孙光明从马鞍下取出警恶刀,连刀带鞘递给厉秋风,口中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和苏岩要先去五台山,再去法门寺,将玄奘大师的袈裟和禅杖送还回寺中。这柄警恶刀是天下之利器,只有厉大侠才配得上使用此刀。今日在此分别,便将此刀赠与厉大侠罢。”

厉秋风看着警恶刀,摇了摇头,口中说道:“长孙先生谬赞,在下感激不尽。只不过厉某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浪子,用不上这等宝物。这柄宝刀锋利无比,若是伤到人身,不是将人立毙当场,便是断了肢体,实非吉物。长孙先生若是有心,还是将此刀封于妥当之处,免得为宵小之人所得,用来戗害世人。”

长孙光明正想再劝,却听厉秋风接着说道:“厉某不受此刀,另有一层意思。厉某用惯了绣春刀,再用这柄宝刀,未免有些不称手。若是遇上绝顶高手,动起手来便有些束手束脚。长孙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这柄宝刀,厉某绝不敢受。”

长孙光明无奈之下,只得将警恶刀收回。他向着厉秋风和司徒桥抱拳说道:“能与厉大侠、司徒先生相识,也算得上是一番奇遇。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江湖再见,咱们再行把酒言欢。”

长孙光明说完之后,和苏岩翻身上马,却也没有进城,而是调转马头,向北而去。

厉秋风和司徒桥待长孙光明和苏岩去得远了,这才牵着坐骑,自西城城门走入城中。玄机和尚和长孙光明、苏岩三人先后离开,厉秋风和司徒桥心下都有些闷闷不乐。是以一路走去,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走近东城城门,见路边有一家包子铺,两人腹中有些饥饿,便即将马拴在路边,在包子铺中点了两盘包子,又要了两碗面汤。店小二甚是热心,端上包子面汤之后,又从屋后抱了草料出来喂马。司徒桥丢给他两钱银子,店小二大喜,生怕正在柜台后面忙活的掌柜看到,忙不迭地将银子塞进怀中,小声向司徒桥道了声谢。

两人吃完之后,便即牵马出了城门,这才翻身上马,向东而行。司徒桥道:“厉兄弟,我记得你说要在洛阳见一个人,不知道那人到了没有?”

厉秋风苦笑了一声,道:“这一路之上耽搁了不少工夫,只怕那人已经走了。说不得只好到了洛阳之后,便折向西行,赶回蜀中才好。”

司徒桥一怔,略一沉吟,这才开口问道:“听厉兄弟说话,原本是居住在蜀中么?”

厉秋风这才发觉自己方才随口说了一句“赶回蜀中才好”,已然露了行藏,心想司徒桥不愧是老江湖,从一句话中便判断出了自己的出身来历。事已至此,却也不必隐瞒。是以他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司徒先生说得不错。厉某自幼便在蜀中长大,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到京城做了锦衣卫。”

司徒桥笑道:“锦衣卫是皇帝亲军,挑选之时极为严格。听说须得是家世清白之人方能入选,而且必须要有人推荐才行。厉兄弟年纪轻轻,便做到了锦衣卫百户,推举厉兄弟进入锦衣卫的那人,想来定然是朝廷中的大佬。”

厉秋风微微一笑,却并未说话。司徒桥知道厉秋风已然反出锦衣卫,自然不想再提此事,便也没有追问,寻了个话头将此事岔开了。

两人骑马向东走了五六里路,便即转向南行,直奔河南而去。

一路无话。第三日下午时分,却又到了云台山地界。厉秋风想起无极观中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心下不由感慨万分。司徒桥右手指着云台山方向,口中说道:“无极观中那些老婆子当真讨厌,一个个自居名门正派,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行事更透着三分诡异,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厉秋风与云轩等人翻脸成仇,在无极观大打出手,司徒桥趁机溜走,自然不晓得后来发生的事情。厉秋风以为此事关系到无极观的脸面,更牵涉到武林各大门派,却也没有将此事说与司徒桥知道。想到昔年魔教如此威势,却被人算计,折戟于云台山,自此一蹶不振,心下又有些感慨。后来想到从无极观中取走佛泪宝剑之人,十有八九便是柳宗岩。这位一代剑豪,最后却被宵小算计,惨死于万里海外,实在是命运多舛。念及此处,厉秋风暗暗下了决心,日后若有机缘,定要将柳宗岩的遗骸带回中原,入土为安。

两人谈谈讲讲,不知不觉间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却已到了云台山脚下。两人知道再走上数里,左侧便有前往无极观的道路。便在此时,厉秋风突然勒住坐骑,低声说道:“这里有人埋伏,司徒先生小心!”

他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响,从道路左侧的一片矮树丛中射出一支羽箭,直取厉秋风面门。厉秋风早有防备,待那支羽箭到了面前,他右手倏然伸手,登时将羽箭抓在手中。只见他右手反手一甩,“嗖”的一声,羽箭已自被他掷了回去。只不过厉秋风回掷之力甚大,羽箭激射而出,比方才从树丛中飞来之时要快了许多。只听树丛后有人“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名玄衣汉子从树丛中站起身来,左肩上插了一支羽箭,一脸惊恐地看着厉秋风,转身便向山坡上逃去。

厉秋风回掷羽箭之时,便已算准了方向,是以这一箭只是射中了玄衣汉子的左肩。若是厉秋风存心伤人,只怕这汉子已然毙命。

只不过厉秋风和司徒桥看清了玄衣汉子的打扮,心下却是一凛。原来这汉子身穿黑衣,头戴黑色圆顶软帽,脚下却是皂靴,竟然是衙门中的公差打扮。

只见玄衣汉子不顾肩头中箭,拼命向山坡上逃去。眨眼之间钻入山坡上一处荒草丛中,便即没了影踪。

厉秋风翻身下马,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在下只是经过此地的路人,不知道犯了哪条王法,劳动各位差爷在此久候?”

司徒桥此时也听到四周有不少呼吸之声,只不过这些人呼吸沉重,并非武功高强之人。是以他心下倒也并不在意。司徒桥翻身下马之后,高声说道:“咱们都是良民,并非打家劫舍的强盗,各位官爷不必藏头露尾,还是现身说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