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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之间,孙光明等人却也跟了上来。众人见到雾气消散,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厉秋风对众人说道:“这大雾虽然散去,不过情势未明,咱们须得小心在意。厉某先到对岸去瞧瞧,若是平安无事,各位再过河却也不迟。”

司徒桥道:“厉兄弟,你武功胜我十倍,不过说到机关消息之术,我自信能胜得过你。瞧这桥上的情形,定然无人埋伏,不过若是有人设了机关,只怕厉兄弟要吃亏。是以我与厉兄弟同去,方可万无一失。”

厉秋风听他说得颇有道理,便即点了点头。只不过他担心孙光明和玄机和尚等对于两人先行心下不快,不由地向两人望了过去。孙光明与他目光一碰,便即点了点头。玄机和尚却是双手合什,口中说道:“有劳两位施主探路,贫僧感激不尽。”

厉秋风见孙光明和玄机和尚放下了顾忌,心下颇为欣慰,暗想玄机和尚武功高强,孙光明精通奇门五行,只要两人不与自己为难,脱困的把握便又多了几分。念及此处,他向着众人拱了拱手,便即握着警恶刀,大步走上了木桥。司徒桥与他并肩而行,一双眼睛不住在桥面上逡巡。

这木桥长不过三四丈,厉秋风和司徒桥走上桥面之后,虽然小心翼翼,每一步走下去都略停片刻,这才迈出下一步,却也没有用上多大工夫,便已到了对岸。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厉秋风回过头去,向着孙光明等人挥手说道:“孙先生,玄机大师,你们过来罢。”

待得众人全都走过木桥之后,人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回想昨夜大雾之中的情形,已是恍如隔世。杨延昭为人极是机警,过桥之后便低头查看地面。片刻之后,杨延昭抬起头来,对杨业说道:“爹爹,这地上有马蹄印记,不过瞧着这些印记,可不只咱们这三匹马。”

杨业俯下身子,仔细观看了一番,这才对众人说道:“除了咱们这三匹马外,另外还有五匹马的蹄印,想来便是那姓高的主仆五人。咱们昨日是从高平城来到这里,遇到大雾之后,丈许之内不能视物,只能在雾中乱闯,最后才到了这里。若是循着马蹄印记,应该能够找到返回高平的官道。”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厉秋风,道:“厉公子和各位是从哪里来到此处的?”

厉秋风一怔。他和孙光明、苏岩昨夜先到了池头庙,恰好遇到玄机和尚追踪司徒桥。而后司徒桥以石阵困住了玄机和尚,趁机去挖掘孙光明和苏岩埋于地下的禅杖和袈裟。随后突然出现了奇怪的骷髅军卒,事情自此便处处透着诡异。若说是从哪里出发到了这座木桥,厉秋风却说不出来。

孙光明见厉秋风一脸茫然,急忙开口说道:“好教杨老将军知道,咱们是在谷口村东南约四里处陷入大雾之中,因为辨不清方向,一路跌跌撞撞到了这里。这地上虽然留有不少足迹,可是要找到咱们来时的足迹,只怕殊为不易。”

杨业道:“不如各位同我等先回转高平城,然后再作计较,几位意下如何?”

孙光明点了点头,对厉秋风和司徒桥说道:“厉大侠,司徒先生,咱们昨晚奔波了一夜,眼下司南失效,也看不到太阳,分辨不清东南西北。所幸杨老将军等人的坐骑留下的马蹄印记还算得上清楚。咱们不如先回转高平城,脱离眼下的困境之后,再到谷口村去一探究竟。”

厉秋风和司徒桥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点头称是。众人计议已定,便即沿着马蹄印记向前而行。一路走去,只见四周都是荒地,生长着无数蓑草。寒风掠过,蓑草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只是风向极为奇怪,每过一会儿便会发生改变。若想按照风向来判断东南西北,只能是徒劳无功之举。

众人沿着马蹄印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看到百余丈外隐隐约约好似立着一座巨大的牌楼。众人心下俱都一凛,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厉秋风正想说话,却听杨业说道:“咱们这几匹战马来去如风,不劳各位前去打探,便由犬子延嗣前往即可。”

厉秋风听杨业如此一说,暗想这位老将军不愧是百战名将,心下早有打算。自己虽然通晓武功,可是论起行军打仗,比之杨家父子差得远了。是以他便没有逞强,口中说道:“那就有劳杨七公子了。”

杨延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了杨业的吩咐之后,双手抱拳,口中说道:“谨遵爹爹号令。”只见他右手倒提朴刀,左手握住缰绳,便即飞身上了坐骑。那战马颇通灵性,待杨延嗣坐稳之后,不待主人挥鞭,便即四蹄张开,一溜烟地向那牌楼跑了过去。

众人看着杨延嗣的背影越来越小,心下都有些忐忑不安。只是他这坐骑确是一匹宝马良驹,不过半柱香工夫,只听得马蹄声大起,杨延嗣已然骑马奔了回来。待他到了众人面前,左手一勒缰绳,胯下坐骑猛然停了下来,竟然没有多迈出半步。厉秋风是识货之人,见这匹马如此驯服,心下暗自赞叹。

杨延嗣滚鞍下马,对杨业说道:“爹爹,前面有一座好大的牌楼,牌楼后面是一条大路,大路左右各有一排宅院,倒像是一座镇子。只不过这镇子一片死寂,并无半点声音。孩儿粗算了一下,大路左右的宅子约摸有三十余座,镇子长约二百余步。再往前走,便出了这镇子,孩儿急着赶回来复命,便没有再往前去,不知道镇子外面又是什么情形。”

杨业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咱们来时可没经过什么镇子,怎么马蹄印儿会将咱们引到了这里?”

厉秋风等人心下都是一凛。昨夜四人在大雾之中辨不清方向,感觉是沿着一条直线前行。只不过身在雾中,是否真的是沿直线前行,四人心里却也没有底。只听司徒桥道:“昨晚大雾弥漫,或许杨老将军和两位公子确实曾骑马穿过了这镇子,只是没有发现身边有这些宅子罢了。”

苏岩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牌楼,口中说道:“昨夜在雾中之时,曾听到过马蹄声和说话声,或许咱们与杨老将军当时相距不远,只是雾气太重,才没有看见对方。司徒先生说的不错,十有八九咱们都是在大雾之中,从这个镇子穿越过来的。”

杨业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过去瞧瞧。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司徒桥也好,孙光明也罢,虽然都是心高气傲,桀骜不驯之辈,可是都曾在厉秋风刀下吃过苦头。而且厉秋风性子沉稳,心思缜密,是以两人与厉秋风同行之时,说话办事大多由厉秋风最后拍板。只不过与杨家父子相遇之后,司徒桥和孙光明却被杨业的威势折服。只觉得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一不是沉稳之极。是以不知不觉之间,便将杨业当成了众人的首领。即便是厉秋风本人,却也对杨业极是敬服。此时听他如此一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杨延嗣见众人都无异议,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双手一摊,道:“既然大伙儿都要过去看看,那还等什么?!”他说完之后,飞身又上了坐骑,纵马便向前冲去。杨业生怕他有失,对杨延昭道:“你跟着他,别让他闯出什么祸事来。”

杨家兄弟一前一后纵马离开之后,杨业便带着众人向前走去。厉秋风见他并没有上马,而是与众人同行,便即对他说道:“杨老将军,咱们都是江湖武人,走起路来不算什么。老将军年纪已高,还请上马而行,不必陪着咱们步行。”

杨业哈哈一笑,道:“厉公子,你不须为我担心。我这把老骨头结实得很,走这点路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举目四望,接着说道:“千百年前,赵国大将廉颇曾在此处筑起长围,与秦国数十万虎狼之师对抗。这位廉老将军即便暮年之时,仍然一心想着上阵杀敌。我今年不过五十多岁,怎么敢在先贤征战之地以老者自居?”

众人听他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人人心下佩服。

厉秋风看着杨业已然斑白的鬓角,忍不住说道:“老将军名震天下,晚辈佩服。只不过有一件事想请教老将军,还望老将军不吝赐教。”

杨业道:“厉公子有话尽管说便是。”

厉秋风略一沉吟,这才开口说道:“老将军提到廉颇时,说了‘上阵杀敌’四字。不知老将军想要杀的敌人,是在大宋,还是在大辽?”

厉秋风此言一出,杨业脸色登时为之一变,不由看了厉秋风一眼。司徒桥等人心下也是一凛,齐齐向厉秋风望了过去。

杨业见厉秋风望着自己,目光中有九分敬畏,却又有一分悲伤,心下倒有些奇怪。他思忖了片刻,一声长叹,道:“我身为将军,自当为君分忧虑。大汉皇帝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这百十年来,中原板荡,周国和宋国皇帝都对大汉虎视眈眈。就在这长平古战场,二十余年前,周世宗统帅大军北征,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打到了这里。大汉皇帝亲自率兵在巴公原抵挡周军,先胜后败,汉军伤亡八万余人。若不是周世宗后来生了重病,只怕大汉已经亡了。不过依我之愚见,大汉也好,大周也罢,即便如今的宋国,也都是汉人的国家,总是同室操戈,死的却都是自家兄弟。只能使得亲者痛,仇者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