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之所以对于帆一直心存好感,便是因为此前曾经见过柳生一族的杀手追踪于帆。他对柳生宗岩原本就痛恨之极,当年兴献王陵一役,中原武林各大帮派险些尽数覆亡在柳生一族的手中。而皇陵、永安城、虎头岩三场大战,也都有柳生宗岩在背后兴风作浪。最后慕容丹砚更是被假冒马东青的柳生一族杀手重创,生死不知。是以厉秋风恨透了柳生一族,下了决心要将这伙扶桑武士尽数斩杀。他心中暗想,既然这些人与于帆为敌,那么于帆自然便是自己的同道中人。是以于帆虽然言行举止也颇有可疑之处,厉秋风却始终未对于帆心生恨意。
只不过他虽然数次与于帆不期而遇,却始终想不明白这位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小小县丞为何会与柳生一族为敌,惹得这些杀手如蛆附骨,定要将于帆杀之而后快。
电光火石之间,那两道黑色暗器已然飞到厉秋风近前。若是换作别人,此时要么飞身躲避,要么用兵刃将暗器磕飞。只不过厉秋风却是动也不动,身子紧贴在树干上,倒似与大树合为一体,别人万难发觉树上竟然藏着人。
只听“铎铎”两声,两枚黑色暗器已打中了厉秋风脚下的树干。
发射暗器那两人右手又是一挥,两道黑光却又向另外一株大树飞了过去。片刻之后,只听得“铎铎”两声,那两枚暗器已自打在了那株大树的树干上。
两人见发射了四枚暗器,并没有人现身,便不再理会,手执火把向于帆等人藏身之处逼了过去。
原来厉秋风方才见两人发射暗器,初时以为是自己露了形迹,正想躲避之时,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暗想自己从树林东侧悄悄溜了过来,虽说留下了足迹,却并未让人发觉自己藏在树上。这两个杀手看到地上的脚印,定然是猜想可能有人藏身于树上,便即发射暗器试探。若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定然会呼喊同伴围了过来,对四周仔细搜寻,绝对不会只有两人留在此处与自己为敌。这两人默不作声,突然发射暗器,想来只是试探而已。是以他站稳了身子一动不动。果不其然,那两人根据地上的脚印,向最有可能藏有敌人的两株大树发射了暗器。只是暗器发出之后,却无人现身,两人只道雪地上的足迹是于帆一行人留下的脚印,便不再怀疑四周树上有人躲藏,随着其他杀手一起向于帆等人杀了过去。
厉秋风见这两人仅凭着地上的脚印,便即判断出了自己可能藏身的大树,这份追踪功夫,却也甚是了得。只听得四周簌簌之声大起,片刻之后,有人高声说道:“姓徐的,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畏首畏尾的算什么英雄?倒不如站出来与咱们拼死一战,倒还不失英雄本色。”
厉秋风听这人说话时口音颇为怪异,不似中原人物,心下暗想:“看来柳生一族的杀手在皇陵、永安城、虎头岩三场大战中死伤惨重,原本会说汉话的族人大多毙命。是以连这些不大会说汉话的杀手也派了出来。这些笨蛋汉话说得如此怪异,将于说成了徐,若是再将这些人派到中原各大帮派中卧底,只怕立时便被人认了出来,到时卧底不成,反倒被人乱刃分尸。好,很好。”
他正思忖之间,忽听得一声厉响,紧接着有人惨呼倒地。那口音古怪之人冷笑一声,道:“困兽犹斗。好,我便成全你!”
他话音未落,喊杀之声大起,想来柳生一族的杀手已然大举围攻,想要将于帆等人一举杀掉。
厉秋风知道这些杀手武功诡异,训练有素。此时到达这树林中的几有四五十人,于帆和于承嗣等人绝非这些杀手的敌手。是以他不再犹豫,右足一点,便从树顶跃了下去。
厉秋风身在半空,却已看清了树下的情形。只见五六丈之外有一片空地,此时站了数十人,手中都举着火把,将四周照得一片光明。圈子中躺了七八个人,一动不动,想来都是死在柳生一族杀手发射的十字形暗器之下。于帆和于承嗣被围在中间,两人背靠着背站在一起。于帆手提长剑,剑身上已染上了鲜血。于承嗣右手提着一条乌黑的长鞭,虽然身陷重围,却是凛然不俱。
厉秋风跃下大树之时,右手已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待他落至半空,右手一甩,十几枚铜钱激射而出,直向一众杀手打了过去。此时他离这些杀手不过五六丈远,又是居高临下,发射铜钱之时右臂贯注内力。即便不取准头,杀伤力却是极大。只听一片惨呼之声,已有十几名杀手翻滚在地,抱着脑袋扭动了几下,便即毙命。
待厉秋风双脚落到地上,这些杀手才转过身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厉秋风。
此时于帆和于承嗣仍然被杀手围在当中,看不到厉秋风的面容。只不过见十几名杀手惨叫着倒在地上,知道定然是生了变故。待这些杀手转身迎敌,于帆知道这正是杀敌的大好良机,左肩轻轻一顶站在他身后的于承嗣,身形闪动,直抢到一名杀手的身后,手中长剑快如闪电,已自刺入一名杀手后心。
便在此时,于承嗣也已动手。只见他右手一甩,手中长鞭如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缠住了一名正抬头向圈外张望的杀手的脖子。那杀手猝不及防之下,待得惊觉情势不妙,脖子已被长鞭牢牢勒住。于承嗣右臂用力一甩,那杀手被他长鞭带动,身不由已的飞了起来,脑袋正撞向了对面一名杀手的脑袋。只听“喀嚓”一声,两名杀手的脑袋撞到一处,登时鲜血横飞,脑浆四溅,两名杀手滚在一处,登时毙命。
电光火石之间,已有十余名杀手横尸当地。那杀手首领心下大惊,他没有料到背后突然有人冲了出来,只道是于帆早有防备,故意在此处诱敌。待自己带了手下围上来之时,躲在一边的敌人出手偷袭,一出手便杀了自己十几名手下。此人不只武功了得,更是心狠手辣,令人不寒而栗。
那首领盯着厉秋风,见他赤手空拳,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下暗想:“单凭此人,决计不敢向咱们挑战。十有八九在左近还有埋伏,想将咱们一鼓俱歼。”
他念及此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左右轻轻转了转。只不过厉秋风方才跃下之际,早就从众杀手之中认准了他便是首领。是以他的脑袋虽然只是微微转动,厉秋风却立时察觉,猜到了这首领的心思,故意冷笑一声,道:“你们已经陷入重围,还不乖乖投降?!”
厉秋风话音方落,忽听得南侧有人笑道:“咱们兄弟全都到了,管教这些王八蛋一个都逃不了!”
那首领见自己猜的不错,哪里还敢逗留?只听他一声呼喝,转身便向西奔去。这些杀手见首领逃走,又见十几名同伴惨死当地,却也敢留在这里。只见人影闪动,二三十名杀手跟在那首领身后,没命地逃了出去。
厉秋风已然听出方才是司徒桥的声音,心下大喜,正想招呼之时,却见于帆从地上捡起一支火把举在手中,对厉秋风说道:“想不到在这里又遇到了百户大人。”
厉秋风苦笑道:“于大人,真是山不转水转,咱们在这里又走了一个碰头。”
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紧接着从南侧几株大树后转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正是司徒桥,圆觉等人跟在后边。司徒桥哈哈笑道:“厉兄弟,你真是了得,居然后发先至,想来天龙门和碧云坞都折在你手中了罢?”
圆觉和一众女尼见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多具尸体,登时一个个神色大变。有两名女尼只有十五六岁,见了这些尸体,登时吓得哭出声来。慧清倒还算镇静,呵斥道:“不过是几具臭皮囊罢了,有什么可怕?”那两名女尼被慧清训斥,哭声反倒更大了。
圆觉见慧清瞪大了眼睛,正要继续呵斥众尼,便即对慧清说道:“你这些师妹年纪幼小,见了这等可怕的情形,心生畏惧却也是人之常情。你这般凶霸霸地瞪大了眼睛,只怕原本不害怕的人,也被你吓坏了。”
慧清见师父开口说话,自然不敢反驳。司徒桥却已看到了于帆和于承嗣,哈哈笑道:“与你们二位真是有缘。昨日本以为分道扬镳,想不到今日又在此处相见。有趣,有趣。”
于帆收回了长剑,笑道:“咱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方才多亏百户大人出手相助,否则只怕情势大大不妙。”
厉秋风皱着眉头说道:“于兄,这些倭人为何要苦苦纠缠两位?”
于帆面露为难之色,过了半晌才道:“实不相瞒,下官在福建官场蹉跎之时,曾经剿杀过沿海的盗贼,想来得罪了这些倭人,他们才会到处追杀下官。”
厉秋风心想此人言不由衷,只怕是当面说谎。若当真是因为在福建作官时剿杀倭寇,这些杀手才会屡次三番地追杀他,那也将这些倭人看得忒也小了。于帆与扶桑高手结怨,定然另有缘由。只是瞧于帆的模样,自然不肯将实情说给自己。两人泛泛之交,厉秋风也无法逼问于帆。无奈之下,他只得点了点头,道:“这些人神出鬼没,极难对付,于大人可要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