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官兵一片混乱,只是人多眼杂,厉秋风等三人虽然穿着官兵衣甲,趁乱向包围圈内跑去,早被数名官兵看到。这几名官兵立时大叫:“奸细向倭寇那边逃了!”
带兵的将领立时惊觉,连声下令,原本乱成一团的官兵登时按营集结,弓箭手排成一列,弯弓搭箭,瞄准了三人的背影。
此时十余骑飞奔到了近前,为首一员大将顶盔贯甲,如铁塔般坐在马上。几名将领见此人到来,急忙跑到他马前,单膝跪倒,那大将沉声说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乱成这样?”
方才被慕容丹砚踢倒的那名军官颤声说道:“启禀将军,末将一时不察,被三名奸细混入军中,趁咱们换防之际,三人已经冲进了包围圈。”
那大将右手虚抬,示意几名将领起身。只听得甲片哗啦作响,那几名军官站了起来,垂手站到了一边。
那大将稳稳坐在马上,眼望着厉秋风等人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看四周无数官兵,沉声说道:“他们能冲过大军防线,定然是江湖中的高手。被咱们困住的高手越多越好,不要怕他们进去,只须扎紧防线,不许他们逃出来即可。一切事情,待到天明之后,自然便有分晓!”
厉秋风等三人冲过官兵防线之后,一路向前奔逃。那朱三家虽不会轻功,奔跑起来却甚是迅捷,却也不需厉秋风和慕容丹砚扶持。他一边跑一边转头向后望去,见并无官兵追击,脸色却越发凝重,不由自主地说道:“糟糕!”
慕容丹砚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问时,忽听对面有人喝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只听得“嗤”的一声,一柄飞刀已自飞了过来。慕容丹砚见那柄飞刀直向厉秋风面门飞了过去,反手拔出背后的长剑,抢前两步,长剑挥舞,登时将那柄飞刀击飞了出去。
厉秋风猛然停下脚步,却见十余丈外便有几个大火堆。火光映照之下,无数人影晃来晃去。厉秋风高声说道:“在下厉秋风,拜见华山派摘星剑客刘涌刘先生!”
他此言一出,对面传来了几声惊呼,接着有人说道:“请问是在皇陵击退兴远镖局唐赫的厉秋风厉大侠么?”
厉秋风道:“正是在下。‘大侠’二字,愧不敢当。”
他话音方落,对面脚步声响,片刻之后,几个人影出现在厉秋风面前。为首那人厉秋风却是识得,正是昆仑派掌门人楚丹阳。他手举火把,看到厉秋风等三人身穿官兵的衣甲,不由得微微一怔。待厉秋风摘下头顶的头盔,将面目露了出来,楚丹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近前,笑道:“厉大侠,你既然到了,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身后跟着几人都是昆仑派弟子,在皇陵和永安城中都曾与厉秋风并肩御敌,素知厉秋风之能,见此人到了,都是欣喜异常,纷纷上前见礼。厉秋风抱拳还礼之后,对楚丹阳说道:“刘先生可在?”
楚丹阳道:“咱们被官兵围困之后,刘先生被大伙儿推举来主持大计。官兵势大,刘先生分派各帮派守住四面八方。官兵主力部署在西方,是以刘先生带了以华山派为首的数十个帮派守在西边,咱们昆仑派奉他的命令值守北方。”
厉秋风点了点头,道:“在下有要事与刘先生商量,楚掌门最好也与在下同去。”
楚丹阳点头称是,叫过来几名亲信弟子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厉秋风等三人直向西走去。被围在此处的三千多名江湖豪杰,倒有一大半都参与过皇陵和永安城两场大战,都识得厉秋风。见此人到了,人人欢喜,不时有人向厉秋风打招呼。朱三家想不到厉秋风有如此威望,心下对他更为敬佩。慕容丹砚更是心下喜欢,暗想:“我爹爹若是见到厉大哥如此了得,定会夸赞他是一位英雄豪杰!”
厉秋风边走边与相熟的群豪招呼,他见虽有不少名门正派的高手聚于此处,只是眼见群豪东一簇西一群,全无半点章法,心下更是忧虑,暗想:“群豪武功虽高,若是单打独斗,只怕官兵再多上几倍,却也全然不惧。只是野战争锋,可不是武功高便能取胜。别的不说,这些江湖群豪困于此地,只是坐等拼杀,连遮挡羽箭的堡垒都不打造。待到天明之后,官兵发起攻击,首先必然会开弓放箭,到了那时,只怕一大半人要丧命在官兵的箭雨之下。”
朱三家久在军中,见群豪乱糟糟的聚在一处,也是皱紧了眉头,低声对厉秋风说道:“厉公子,这些人连阵势都不懂,若是与大军野战,只怕连半个时辰都支撑不住……”
厉秋风还未回答,慕容丹砚却抢先说道:“朱大哥,方才咱们从官兵那边冲过来之时,我听你嘟囔着说什么‘糟糕’。我倒有些奇怪,咱们冲过官兵的防线,本来应该高兴才是……”
朱三家面色凝重,边走边道:“方才咱们冲过来之时,官兵若是追过来,倒并不足以为惧。我怕的是官兵万箭齐发,咱们可就脱身不易了……”
他话音未落,慕容丹砚瞪大了眼睛道:“朱大哥,那我就更不懂了。以咱们三人的功夫,就算官兵开弓放箭,又何惧之有?”
朱三家心中暗想:“这个小姑娘虽然一身武艺,只是对战阵之事,却是一窍不通。她还以为两军交锋,如同江湖上的帮派争斗,最多百八十人一阵乱打,打不过施展轻功逃他娘的便好。却不知道大军迫近,进攻有序,可不是一阵打斗便可了事。”只是他心中虽然这样想,自然不能这样说,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慕容姑娘,官兵开弓放箭,可不是像武林高手发射暗器那般简单。一旦将官下令,至少要有数百名弓箭手同时射箭,或是几排弓箭手轮流发射,而且发射的间隔极短。慕容姑娘可以想想,若是只有一排官兵向咱们开弓放箭,咱们或许可以跳跃躲避。这几排官兵轮流放箭,任你轻功再高,却也无法躲避……”
慕容丹砚却是一脸不屑,道:“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可以伏在地上,我就不信了,他们的羽箭还能转弯不成?”
朱三家苦笑道:“他们的羽箭确是不能转弯,但是姑娘若是以为官兵的攻击只是弓箭,那可大错特错了。他们一旦用羽箭将敌人压制住,步军便会不断向前推进。到了那时,咱们伏在地上躲避羽箭,只怕一抬头,官兵已经围了上来。成百上千的官兵一拥而上,任你武功再高,只怕也难以逃脱。”
慕容丹砚见他说的郑重,心中虽然颇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开口反驳,正沉吟之间,却听朱三家接着说道:“方才我之所以担忧,便是瞧着官兵并没有追赶,生怕他们万箭齐发。只是我一直不解的是官兵为何既不追赶,又不放箭,倒似盼着咱们冲过来与群豪会合一般。”
他说到这里,又皱起了眉头,思忖了片刻,仍然无法解释,不由得又摇了摇头。
厉秋风虽然跟在楚丹阳身后,却一直听着朱三家和慕容丹砚说话。此时转头对朱三家道:“朱大哥,你说的不错,官兵确是有意将咱们放了进来。”
朱三家和慕容丹砚听厉秋风如此一说,心下俱都是一凛。厉秋风道:“我不知道官兵的统兵大将是哪一位,不过依官兵的阵势来看,此人用兵得法,比桑良田要厉害得多。五军营是京军精锐,按理说要将群豪消灭,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只是官兵到达虎头岩之后,对群豪却是围而不攻,可见他们并不想将群豪一鼓聚歼,而是布下了一张大网,要捉的是比群豪更大的一条鱼。就像官兵方才弯弓搭箭,却始终对着咱们引而不发,因为在统兵大将的眼中,咱们只是几条小鱼,是引来更大的那条鱼的诱饵而已。”
楚丹阳虽在前面带路,却也听到了朱三家与慕容丹砚、厉秋风的说话。他虽然未与官兵交过手,江湖阅历却比慕容丹砚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是以听了朱三家的话,心下暗暗吃惊,暗想:“这人是哪里来的,怎么对官兵如此熟悉?若是真如他所说,天明之后,咱们不向官兵投降,他们攻了过来,只怕真如此人所说,咱们非得全军覆没不可。在永安城之时,还可以凭借城墙与桑良田的叛军周旋,此处却是一片平地,无险可守。依这人所说,官兵万箭齐发,咱们这些人之中,武功高手或许可以躲避或是用兵刃将羽箭磕飞,只是大多数人只怕连官兵的面儿还没见到,便要丧在官兵弓箭之下。待到成千上万的官兵一拥而上,长枪大刀连刺带砍,剩下的江湖同道只怕也难以幸免……”
他想到此处,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凉,额头竟然渗出了冷汗。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说道:“楚掌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难不成北边有什么事情不成?”
楚丹阳正自沉思,略有些走神,是以没有发觉已自走到了华山派的防御地界。此时听得有人向他打招呼,急忙抬头望去,却是一名手举火把的华山派弟子站在身前。他急忙停下脚步,道:“原来是戚师侄。北边的官兵没有异动,只是我有事情要与刘先生商议,这才赶了过来。”
那姓戚的华山派弟子正想说话,突然看到楚丹阳身后还跟着三个身穿盔甲的官兵,登时吓了一跳。借着火把的光亮,瞧见了厉秋风的面容,他先是一惊,随即大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辨认了片刻,这才颤声说道:“厉、厉大侠,你怎么也到了这里?”